凌昭武过来找儿子用早膳,进来就见凌璋在沉思。
“怎么了。”
凌璋回神,请了凌昭武入座后说了自己对皖国内部的猜测:“据我所知,单从厉复用薛驰是因为陈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他要平衡陈家在兵权上的掌控,可为何单从厉会派薛毅来罗海是我一直想不道的,毕竟两国盟约事关重大,薛毅虽是薛驰之子可到底是武将,谈盟约的事是文臣的活吧。”
所以不能怪凌璋猜测单从厉是不是没有人可以信任了,赶鸭子上架也要让薛毅来谈判。
“薛驰是皇党,数代忠于皖国皇室,单氏虽然忌惮薛家的名望,但几代皇帝心里都清楚,危难之际唯有薛家才会保他们一命,所以单从厉会信任薛家和薛毅不是奇怪的事。”凌昭武说道。
这一点凌璋也知道一些,宇文统曾和他说过薛家在皖国的地位特殊,当初大越就是在薛驰如日中天的时候被打压的很惨,要不是宇文统的爷爷苦苦支撑着,大越早被薛驰打趴下了,后来宇文统崛起,年轻将才,和薛驰斗得旗鼓相当,后期的时候还将薛驰一路打出了大越边境,将失去的城池尽数夺回,自从薛驰的气焰才被压下去,而薛驰因为连吃败仗,被皖国皇帝猜忌,用陈风替下了薛驰,薛驰被夺权后赋闲在家。
可再怎么说,薛驰都是武将,薛毅虽有名声也是在皖国军中。
“薛驰刚入京城的时候还很镇定,曾言哪怕要和慕衡天周旋两月也要耐心等候,为何会突然这么急躁,你应该知道原因。”凌昭武说道。
凌璋点头:“薛毅的庶兄薛舫之死。此人除了是薛毅的庶兄外,还是他的谋士。”
等等,凌璋看向凌昭武:“父亲的意思是,这个薛舫才是这次皖国和罗海谈判的关键?单从厉敢把谈判的事交给薛毅是因为这个薛舫吗?”
“没错。”凌昭武说道,“这个薛舫藏得很深,他表面上是薛毅身边的参谋,但其聪慧多智,实则还是薛驰背后的智囊,这件事皇帝很清楚。陈家在皖国的势力越来越大,单从厉复用薛驰平衡陈家的势力,薛家想要在短期内迅速恢复到盛时,需要一件大功劳,这次谈判的事就是皇帝送给薛家的功劳。薛驰身份特殊,皇帝不可能放他离开皖国境内,只有薛毅还可以动一动,且薛毅悄悄来罗海,在皖国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
“薛舫这个人,我当年曾见过一面,所以对他有所了解,深知他没这么简单。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会这么轻易就死在了一场冲突里。”
凌璋知道皖国有意和罗海结盟后就启程来了罗海,也是在半途才得知单从厉派出的人是薛毅,对于薛舫这个人了解的不多。这场冲突背后是独孤氏的人在推波助澜,杀死薛毅身边的谋士是他让连海给独孤氏的建议,毕竟这人不仅是谋士还是薛毅的庶兄,分量足够,却没想到此人还这么有来头,倒真是歪打正着了。
凌璋和凌昭武感慨了一会儿后,说道:“现在薛毅变得急躁,他一急躁,罗海就掌握了更多的主动权,我得准备准备接触慕衡天了。”
凌昭武点头:“也好。”
说了这么久,凌昭武担心凌璋饿着肚子,让人送了早膳进来,父子俩一起用早膳。
罗海皇宫。
“独孤丞相请,皇上召见。”
独孤丞相独孤善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进了御书房。
“臣参见皇上。”
“独孤卿请起。”
慕衡天靠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因为这些年病痛不断,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浮肿,就连坐着也是遭罪,坐久了脸上就会冒出虚汗,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很是糟糕。
独孤善谢恩后起身,看向慕衡天:“皇上,您的气色比前些天好了许多,看来太医的药是有效的。”
慕衡天笑了一下,“朕的身体自己清楚,太医那些药啊,也就是拖拖时间罢了。”
“皇上受万民爱戴,有上天保佑,纵然一时病痛也会过去,皇上今日的气色就好了很多,假以时日一定康复,到时候臣还与皇上猎场驰骋。”独孤善说道。
尽管心里清楚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但是独孤善的话还是给了慕衡天安慰,也不仅想起了曾经与臣子们驰骋猎场的风光。
“你也坐着吧,今日找你来,是想听听你对皖国提出的条件有什么看法。”慕衡天让独孤善坐下,问他皖国提出结盟的谈判条件。
独孤善眸光一闪,“皇上,臣以为皖国必定会答应咱们的条件。皖国和宇朝有数代的仇恨,所以格外的忌惮的宇朝,看见宇朝的崛起才会惊慌失措,想要联合咱们一起对抗宇朝,说到底不过是想要借用咱们的手,帮他们除掉宇朝。然当下三国互相牵制的情况对我们罗海才是有利的,我们罗海要么吞并皖国和宇朝,要么就需要平衡,否则一旦我们真的帮皖国除掉了宇朝,以皖国的狼子野心,必定会调转马头冲着咱们。”
“你说的有道理。”慕衡天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姿势说道。
独孤善笑了一下,道:“现在是皖国害怕宇朝,咱们罗海并不怕,如果皇上暂时没有吞并宇朝和皖国的打算,臣以为答应皖国的提议也不错。一来宇朝确实崛起的非常厉害,需要压制一番;二来,皖国越是害怕咱们能从皖国手里拿到的好处就越是多。所以臣认为皇上的决定非常英明,对皖国提出的条件也完全符合咱们罗海的利益,臣心中佩服。”
慕衡天也笑了一下:“你这老狐狸心里想什么朕还能不知道,用不着打趣朕。薛毅现在是有些坐不住了,朕认为差不多时候松口了,至于薛毅的底线或者说皖国的底线在哪里,独孤卿应当有办法帮朕这个忙吧。“
独孤善心思一转,就明白慕衡天是什么意思了,起身道:“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慕衡天点头:“既然如此,朕就等着你的消息了。”
“臣道旨。”
待独孤善离去,慕衡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翻开桌上的奏折,拿起奏折之下的一封密信,再次仔细的看过了一遍。
“宇文统…”
慕衡天将信放下,目光望向御书房的虚空处,好似看到了远在宇朝的皇帝宇文统。然而慕衡天其实并没有见过宇文统,他一直坐镇罗海京城,既没到过边疆也没到过宇朝,可世人对于宇文统的传说,就连单从厉都害怕到要来寻求结盟,慕衡天心里清楚,宇文统的厉害之处也不只是存在于世人的传说中。
薛毅前脚刚到罗海不久,宇文统的密信就到了,甚至对于皖国的目的知道的一清二楚。
宇朝也想要和罗海结盟,慕衡天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是惊讶的,随后是得意的,得意过后冷静下来了,同样身为君王,对于宇文统的想法能猜到两三分,心里也是不得不佩服宇文统,现在看似罗海成了皖国和宇朝争相讨好的香饽饽,但这皖国背后的目的部是一样的,罗海说到底也只是他们的棋子。只不过既然皖国和宇朝刚把罗海当成棋子,那就别怪他收取足够的好处了。
慕衡天目光一冷,将桌上的信郑重的收了起来,按照信上的约定,将会有人来见他,亲自面谈,他就等着看看来的是谁了。
慕衡天将信收起来并放入暗格中后,露出了疲惫的神情,挣扎着站了起来,吐出一口浊气。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怕是没几年好活了,而罗海现在的情况.独孤氏和年丰的力量部太过于大了,一旦他死后,太子想要顺利登基怕是没那么容易,可他若是动手除掉独孤氏或者年丰,又会惊动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只能想让他们互相制衡着,再想办法削弱。可问题也在于这些都需要时间,他已经没几年好活了慕衡天站在御书房里好一会儿,神色莫测难辨。
作者闲话:
469皖国的底线【二更】
独孤氏别院。
独孤邈宴请薛毅,别院清静,是独孤邈自己的别院。
“这里很清静,没有闲杂人来打扰,我知道薛兄这段时间着急等待皇上的答复,我父昨日进宫已经在说服皇上尽快答复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皇上就会召见你了,在此之前,薛兄不妨放松一下,也好养足精神,面见皇上。”
独孤邈笑着领着薛毅进了别院,别院仿照宇朝风格建造,颇有江南风韵,春天到来,别院中的绿植都冒出了新芽,别院内还有人工开凿的小溪蜿蜒流淌,春日的白天眼光温暖,风也和煦,确实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薛毅听说独孤善已经进宫说服了皇帝,既然独孤进敢说过个几天皇帝就会有答复,应当是做不了假的,连日来着急上火的嘴角冒泡的薛毅,心里愤怒之余也是松了口气。
“多谢独孤兄盛情。”薛毅说道,不管怎么说,独孤氏确实帮了他不少的忙,薛毅不介意对独孤氏的态度再好一些。
“薛兄客气了,你我投缘,我可是把你当朋友,朋友之间何须这么客气,请一一”独孤进笑着侧身道。
前方是一花圃,花圃中有亭子,四周垂挂了半卷起的竹帘,竹帘上还垂挂了细小的铃铛,风一吹动,叮当作响,清脆悦耳,解烦解躁。
独孤进此人又长相端正俊秀,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不笑都含着三分笑意,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真诚动人。
薛毅心知独孤邈也不是简单的人,但也忍不住会被独孤邈的笑容打动,所谓的朋友二字,不经意间卸下了他不少的心防。
“请。”薛毅道,态度比刚才温和了些。
独孤邈溢满笑意的眼睛深处闪过一抹光,与薛毅一起步入花囤,走进了亭子。
亭子里有石桌石凳,凳子用绵软的坐垫套着,桌上则摆满了酒菜,碗筷已经备齐,酒杯也备好,处处妥帖细心。
薛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醉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等他从独孤邈的别院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陌生的环境让薛毅立刻警醒,猛地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环视周围一圈后,头疼的一抽一抽的,忍不住用手用力按住。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独孤邈的别院,昨天他和独孤邈在花圃的亭子里喝酒,不知道怎么的就喝多了,什么时候喝懵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薛毅心中当即警惕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失去记忆的时候是否说出了什么不能说出来的东西,立刻下了床,疾步走到房门口,用力打开。
哐当一声,吓到了门口候着的一名小童,抬头战战兢兢的看他:“客、客人您醒了?”
薛毅只看到了一名童子,眉头一皱:“你是谁,独孤邈呢?我睡了多久?”
“您和我们公子昨儿醉得厉害,我们公子现在还在睡呢,还没醒过潘来。我是这里的下人,管家让我在此候着客人,若是客人清醒了请到膳厅就坐,喝些解酒汤醒醒神儿。”小童子一板一眼的说道。
昨儿,也就是说他睡了一宿,独孤邈也醉得不省人事现在还在睡,那也就是说不管他说了什么,独孤邈都还没有说出去。
薛毅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他想立刻走人,但不放心,还要探听清楚独孤邈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