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副官是个伶俐人,过一阵,就召了个样貌姣好的丫环进来,为武师令擦脸了。
徐元培泰山不动的坐在主位上,就见武子良这笨小子不领情,那丫环要给他擦脸,他却一句说不用了﹗就自己抢了布巾。
擦掉脸上的灰尘,那张好脸皮就都露出来了,看得他总统府的丫环直了眼,可这武子良……愣是没察觉,就把布巾丢回水盆算了。
朱元培摇了摇头,他就觉得武子良这小伙子太妙了,明明有上进心、又有谋略,可某些地方,就莫名显出他的傻气。
待丫环提着水盆退下,徐元培才郑重的说:「你这一路,仿佛是经历了很多啊﹗」
「是呢。」武子良对此亦坦诚不讳,「徐伯伯……我也不拐弯抹角。我路过这里,是为了跟你借兵。」
「借兵?」徐元培看着他,像逗孩子似的问道:「借兵来干嘛?」
「打白家。」武子良便绽出个无害的笑容,道:「我要把他们赶出骆马湖。」
「哦?」徐元培就抬起眼皮,故意说:「你邳县乱成一窝粥,还去搞白家。」
「这俩是同一个事来的。」武子良就理直气壮的回道:「带兵回去,邳县的人就听话了,那我才可以搞白家。」
徐元培当即拧起花白的眉,重哼了一声,「你小子﹗引老子下套了﹗」
武子良俊脸上便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仿佛那小心机被对方识穿了似的。
从无锡逃走,到了常州后,武子良仍是受着军统的追踪。白家人像苍蝇般缠绕不去、无处不在,武子良犹记恨白怒洋的卑鄙无耻,逼得大哥舍他而去……就在几场巷战里,把跟踪的人马彻底杀干杀净,直至对方再也跟不上了,才终于来到南京来。
在这段逃亡的时日里,武子良胸腔里贸积攒着滔天的愤怒,然而越想把白家人杀之而后快,怒火却反是沉淀了下来。武子良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师令了,带兵当家多年,经历过多少起伏,他就冷静的思索着眼下的困局,想着该如何才能翻盘、反击。
因为大哥临走时,是这么吩咐他的——回邳县去、重整局面。
武子良心里清楚,徐伯伯待他再好,总不是亲生老父,如今和伊贺的合作已经完了,在没有利益的前提下,要借得兵来却是不容易的。所以他这番前来,就要多费一点功夫——动之以情、说之以利……
「徐伯伯。」武子良便道:「你和白镇军反面了吗?」
徐元培沉着脸,就道:「没反,不过也差不多了。」最后一次跟姓白的通电,激得他血气上涌。白镇军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刺头,就如他心腹部下们说,这群白家小子年纪大??了,野心一定会越来越大,迟早就要骑到他头上的。
「徐伯伯。」武子良就走到桌前,诚恳地道:「你让我帮你吧。」
徐元培就抬眼,看着这年青人,冷啧道:「大言不惭﹗你有什么本事帮我?」
「你不是一直想借我来牵制白家吗?」武子良就道,「如今白怒洋对我出兵在先,我就有充份理由还击……我能打、也不怕打,就是缺人、缺枪、缺子弹。」
徐元培就眯起眼来,仿佛在打量武子良的话,有几分的决心。
这些年里,他确实故意助大武子良,因为武家兄弟与白家微妙的关系,就成了一个极好的牵制,以备着他将来,能冷不防捅到白镇军心窝里去。
随着南京和盛京的关系渐趋紧张,白镇军的态度也是越渐反骨,也许……就该是时候,对白家敲打敲打。
「你敢动白家?」徐元培便哼笑起来,故意问:「你不在乎你哥了?」
徐元培每逢提起武子吟,武子良就要脸色一沉,一副憋郁的表情。可这一次,他却是嘴角一抽,扬眉吐气的笑了。
「徐伯伯。」武子良就说:「大哥这次为了保护我,亲手杀了白震江。」
「啥?」徐元培怔了半晌,就匪夷所思的看着对方,「你是说……武子吟?」
「嗯。」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幕,武子良心底犹觉着甜丝丝的,他就举起手,碰的一声做了个打枪的手势,「一枪毙命。」
「哦……」徐元培就感到耐人寻味了,他还从不知道武子吟会杀人,杀的还是白镇军的弟弟。
「我怕白家算帐,就带着大哥,一路往邳县走。谁知道在无锡,就遇着白怒洋来堵人,他把大哥抓回去了。」
「竟是……有这样的事?」徐元培还不知道武子吟已经被救出来,甚至还经过这般曲折的内情,??他沉吟了一阵,就觉着事儿更有趣了。
白镇军对武子吟的信任,是政府和白家上下都能看出来的。虽不是亲兄弟,但武子吟在这些年里,就都被当成了白家三位少帅的身边人了。
可是……现在摊上的是一条人命——白镇军亲弟弟的命。白家那三个小子……会怎么处理呢?
徐元培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先前白镇军不看他情面,教他心里憋气。如今听到姓白的犯难,他只感到大快人心。
「白家撸了武子吟,正好。」徐元培就道:「我早想把他弄到南京来。」他瞧子吟是个人才,只可惜他对白镇军忠心得紧,自己始终是无法太信任他,「这么好的消息……我得传遍天下才成。」这样,才能逼得白镇军更犯难。
「徐伯伯。」武子良便淡淡地笑着,道:「那这兵我能借吗?」
「借,当然借。」徐元培心里愉悦,当即就松了口,「是白家先招惹你的,你守着自己的地盘,名正言顺﹗」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福从天上降……徐元培不由想着这将会是个好年,他已是急不及待见着自己儿子出生,更急不及待要见白镇军焦头烂额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