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温热的触感轻轻贴到额上,贴着脸容轻柔擦拭过去,把渗出的冷汗都一一印走。马鸾凰嘴唇微微颤动,就感觉甘甜的清水滴落到嘴里,让她干涩的喉头得到了滋润。
那温热的布巾离开一阵,复又再回来了,这回从颈项一直擦下去,竟是有人解开她的衣衫,抚到那微隆的胸口,马鸾凰吃了一大惊,就猛地睁开眼睛。
正侍候着她的人吓得停下了动作,马鸾凰清醒过来,就看到两张女子的脸蛋——一张是不熟悉的,带着惊恐与不安;另一张却是熟悉不过了,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那双豆子一样小的眼睛,就教马鸾凰慢慢放松**体,只困惑地道:「……怎么是你?」
徐明珠脸容不变,只昂了昂下巴,让婢女继续为马鸾凰擦身,就淡然地道:「你的士兵都是男的,他们不好意思给你擦。」
然而马鸾凰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她就气若游丝的道:「我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徐明珠抿了抿唇,在婢女面前,就不大方便把话题说开。她垂眼看着马鸾凰,只道:「这里是准安,你中枪了,军医刚刚给你拔了子弹,可伤口还得小心养着。」
「准安?」马鸾凰脸色就微微变了,「……不对啊﹗这是向南走了?」她不由看向徐明珠,更是万分疑惑,徐明珠怎么会在准安出现了呢?
「你别动。」刷干净身体以后,徐明珠又让婢女到外头去,端了药碗来,「既然醒了,就吃药吧。」
马鸾凰并没有起床的力气,就由著那婢女舀着汤匙去喂自己。徐明珠从头到末立在身侧,然而一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马鸾凰。看着她把整碗药喝下去了,脸上回复了一点血色,才遣走了婢女,平静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马团长。」待房里只余下二人,徐明珠才低声问道:「你觉着怎么样?」
「死不了。」马鸾凰道:「我的卫兵呢?」
「都在外头,士兵们还在陆续撤到准安来。」徐明珠露出一点关切的神色,就道:「我听说,你们和邳县开仗了?」
「是。」马鸾凰轻轻颔首,也没什么要瞒她:「过年时就开打了。」
「我在过年前接到子吟的通知,他说他被革职了,监察院、外交部,将会交由别人接管。」徐明珠蹙了蹙眉,豆大的眼珠子充斥着满满的忧虑:「结果初一的时候,政府里的人还说他被送去坐牢了。」
「啥?」马鸾凰就呆愣地道:「你说啥?」
「说是他杀了镇帅的弟弟……」徐明珠就道:「马团长,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徐明珠虽身在南京,然而徐元培无意让闺女参与太多台面下的权斗纷争,就只能从同僚里接收了片面的讯息;至若马鸾凰驻兵在骆马湖,知道的只比徐明珠更少。她就耸了耸肩,道:「我比你更糊涂。」
「我本打算去盛京。」徐明珠说:「不过听说你的团到了邳县,就开始打探你的消息……」
当年子吟带过徐明珠认识马鸾凰,两娘们儿就建立了交情,时常通电联络。尽管见面不多,无形间还是建立了情谊。随子吟以外,徐明珠在京里交情最深的,就已算是马鸾凰了。
「你别要待着,武子良还向你爹借了兵,届时两军打起来,我可顾不着你。」马鸾凰就对她坦言说。
「你这样还顾得着谁?」徐明珠对她的危言耸听,却是不领情的:「我不用你顾,我也有卫兵。」
「嗬﹗有卫兵就天下无敌?你见识过大炮吗?一个炮弹下来,可不认你是谁家的千金。」
徐明珠听着,就抿了抿唇:「准安这么大一个城,武子良真敢打过来吗?」
「谁知道那疯狗怎么打算?宿迁、沐阳早被他轰成死城。」马鸾凰就垂下眼:「在援军到来以前,我还得窝囊的退守着。」
她并不喜欢这落在下风的感觉,若不是白怒洋让她保存战力,等着与援军会合,她早就与武子良缺一死战了,为小郭报仇了,哪还会退到准安来?
徐明珠对打仗之事,却是知之甚微。这些年里,她在监察院为子吟办事,在政府里算是一名文官,然而除了文书工作,涉猎的却不甚广。
「你说武子良……有我爹的帮助吗?」
「是。」马鸾凰点头:「徐总统与武子良本来就是同盟啊。」
「可是……爹和白家不是同一阵线的吗?」徐明珠就迟疑地道:「镇帅是政府的三军大元帅啊?」
马鸾凰怔了一怔,才突然想到徐明珠未必知道两家越渐明显的不和,就转了话锋,道:「……大人们的事,你就别多管。反正干起仗来,听着卫兵的话走避、躲起来,不要给我添乱,知道么?」
要真计较起年纪,马鸾凰比徐明珠并没有大多少,然而从小已是戎马生涯,离了西北老家南征北讨,马鸾凰就自认为比徐明珠老成多了。
然而总统千金听着这番贬损的话,却是不中听了,她蹙了蹙眉,一手掐在马鸾凰的伤肩处。
「嘶——痛﹗」马鸾凰脸容一变,就道:「你干嘛?」
「这添乱的是谁呢?」徐明珠就倨傲地看着她,说:「卫兵们都说男女有别,不敢照顾你﹗你这阵子就乖乖躺着,别给我添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