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流泪
天色入黑,犯人们各自回到仓房歇下,长长的灰色走廊,只有两端的狱警处烧了油灯,仓房里昏暗无日,犯人就只靠着那高高的一小个方窗,看到了外头的月光。
子吟提着小石子,在墙上又刻上了一划,就平躺在床上让自己睡去。每日规律的劳动让他保持着早起早睡的作息,对身体也是挺好。
方窗圈着那一小块的天空,今夜万里无云,倒是能看到一轮澄明皎洁的月。这些年里镇日忙于政务,子吟已经再没有闲暇如此观赏月色,坐了牢,倒是能有这样的奢侈。
武子吟渐渐的闭上眼去,呼息匀长,不知道入睡了多久,他的仓门却是被『咿啊』一声,打了开来。
两道身影就站在了仓门外,一人固然是狱警,另一人则穿着简朴的衬衫西裤,看不出身份。然而那宽肩长腿,在华夏人里犹是极为少见的。
狱警提着门匙,就恭恭敬敬地道:「少帅,那我这……」
「嘘。」
话才刚开口,狱警就接收到一道严厉的视线,他心里一凛,当即抿住了唇。看着大人物走进仓房里去,他就慎重的把仓门掩上,退回到廊端去。
狱警们毫不担忧,因为这个犯人是不会跑的。
仓房里有基本的便桶、水盆,以及铁枝架成的单人床。子吟侧躺着身子,面对着灰墙入睡。身体微微的随着呼吸起伏,被被窝包住了,却还是可以看出这身子板的瘦削。
一只大掌包覆在子吟的后脑勺,轻轻的抚弄,黝黑的发丝像猫毛一样依然柔软,是记忆中的触感。如此抚摸了头发一阵,看子吟依然睡得沉实,背后的人就大胆的俯身上前,深深吻住顶上的发旋儿。
宁静里,就传来了轻轻『啾』的一声。摸着头发的大掌也不着痕迹地探进被窝里,把久违的心上人抱住。
能在这深夜无人的时候进到仓房里,受着狱警慎重的对待,自不是一般人,而是掌着盛京、当今政府权柄的白家镇帅。
白镇军眼睑低垂,感觉着怀中人的匀长的呼息,便从发顶细碎的烙下细吻、一直到那细嫩的耳根,本打算浅尝辄止的,却还是禁不住探了舌头,在耳窝上轻轻的划了个圈儿。
「唔……」这就惹得子吟抖了抖身子,是感觉到痒了。
白镇军随即收回了舌,薄唇紧抿,只静静的贴在了子吟颈后。双臂也在被窝里把人抱得很紧,惦量着对方的身量。
他无意唤醒子吟,免得对方知道自己运用特权,就要责怪他、甚至不许他来了。
温存的时间并不长久,毕竟狱警还在廊端候着。这番亲近过后,白镇军就缓缓的抽手离去,手指留恋的摩挲着脸颊。
「悠予。」只听那低沉的嗓音说道:「大哥再来看你。」
仓门『咿呀』一声再次被关上,一切脚步和动静都放得很轻,走廊上传来略微谈话的声音,然而很快,就什么都没有了。
待背心的温度稍褪下去,子吟却是拢了拢被子,把自己微颤的身子紧紧裹住,脸蛋也盖住了。突然,寂静里就传来一声抽噎,尽管子吟已是强压抑着,却还是禁不住泄出了一点声音。
眼睛微微睁开来,眼前既是黑暗,却又是一片灼热的模糊。
「呜……」
嘴唇微微颤动,却又强自抿紧了,子吟试图压住心底的激荡,然而泪水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打湿了枕被。
他想自己可能是太想大哥了,才会做了这样的梦。
可如果这只是梦,为何抱着自己的臂膀那么实在,背后的温度也和泪水一样热呢?
「我想你们……」低哑的哭音,就在房里回荡着:「我也想你们……」
子吟这一夜,便再也难以睡去,满心满头,都是昔日与白家的恩爱记忆。
准安——
城外的接战已持续了数天数夜,武子良亲自指挥着武家的主力部队,从宿迁一路开拔过来。纵然先前的夹击失利,折了陈团,猛烈的炮袭还是对白家做成了不小的死伤。
此时武家战意极盛,白怒洋避其锋芒,武子良越猛攻,他就越把兵力分散开去,让他打的炮都落了空。
准安市被三个湖泊环绕,这对守城者而言,便是个地利。军队进攻只有东西两个路向,若要从四面八方铺设伏兵,却是非得渡湖不可,轻易就被敌人瞧见了。
白怒洋有条不紊的布兵,前方军队抵着武家的猛攻,同时却是分了小队,往西南各方走去,轰炸那连接邳县和南京的铁路段。
毕竟准安往下,便就是南京了,若徐元培此刻出兵,被包夹的就反成了白怒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