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毕竟是久经风雨的人,并没有让怒气淹过理智,飞快的在脑里过了一遍,便与大儿子吩咐道,“你与经国去过调查,先封锁消息,千万不要让你母亲知道,我先回去安她的心。”
“好的、爹。”白镇军冷凝着脸,明白的点了头。
“镇军。”白老爷坐上汽车前,慎而重之的拍了拍大儿子的肩,那手苍老布满皱纹,却是有力的掐得白镇军的军服起了皱褶,“务必要救出震江。”
“爹别担心,我必定会救出他们。”白镇军垂下眼,把情绪掩埋在那冷硬的表情里。字里行间,他听出了爹的意思。
么子与入赘女婿,孰轻孰重确是显而易见。
白镇军想自己果真是父亲的儿子,这冷情也是如出一辙,与白老爷相反,他当下的想法却是务必要救武子吟。
于是白老爷回家去让白夫人安心,白镇军则召了白经国与吕止戈,让他们发散情报网去调查,他自己再怱怱赶去白娘的兵营,了解被掳的过程。
这一天一夜的等待是那么漫长,白娘眼眶布满了血丝,他还不曾见过小妹这样失控过,悔恨和怒火要把她淹没,她总念叨着:要是有陪子吟走那一趟……
“以子吟的身分,活着的价值比死了更大。”白镇军向白娘说,“所以别担心,还有机会。”
很功利的说法,对白家兄妹来说却是最实在的安慰,白娘点点头,深吸口气让自己平伏心情。
两弟妹去休息,白镇军却是一夜未合眼,夜半时分,吕止戈不负所托的带来了新情报,那程大山的妻儿前一星期忽然被接走了,来接的是台外国进口汽车,说是程大山发财了来接他们去京师住。他们满心欢喜的上了车,却不知道是被骗走去作人质,以胁逼程大山做事。
吕止戈需要的也就是一点牵头的线索,然后便顺藤摸瓜去查了,最后锁定了一个日本商人开的洋行,程大山这个月来隔两三天便会去一趟,说是给妻女买洋货稀罕一下﹐然而当时,他的妻女是已经给抓走了的。
日本领事田野雅孝好心来做证供,就是盼着要分化白家的盟军,然他们大概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便留了后手,若事不成,便从另一端制造嫌隙。
白镇军对于日本人玩的把戏熟悉得很,若遁着外交途径抗议、起诉,那日本领事肯定只会耸着肩装无辜。白镇军不花时间与外国领事玩那些台面交际,他让吕止戈挑十数个优秀的兵去跟踪日本领事、军官近日的去处,一旦找到疑似关押人质的房子,便装成暴徒闯进去抢劫。
第四天,吕止戈便锁定了京师近郊的一所房子,因为日本领事官西田昌盛每天总要去上一趟,而上承寺上校也在近期频繁造访。
白娘得了消息、便大清早离开军营,直接去找吕止戈,他要一同去营救人质。
“三小姐……你千金之躯,便不要和我们涉险吧。”吕止戈脸有难色的劝道,“你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怎么跟白大帅、少帅交代呢……”
白娘厉了他一眼,“这是我的独立行动,不需你们负责。”他已经换上了市井流氓的破烂布衫,脸上不施脂粉,只把一头长发盘起来,拿帽子盖着。吕止戈心里也是隐隐诧异,平素如此艳丽逼人的三小姐,扮起来竟像个真的小伙子似的,还挺俊俏。
“三小姐……这……我得向少帅请示……”
“你再说,我便抢你一台车独自去。”白娘交叉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道,她也带了三个近亲的卫兵,不介意先做抢劫暴徒的暴徒。
白娘掐的这个出发前夕的时间点,就是吃定吕止戈赶不及向大哥通报,他便能先斩后奏的跟上。果然,吕止戈为难的看了他,又看看他身后的卫兵,终是屈服了,“便请三小姐小心,刀枪无眼。”
“吕书记若有危险,我肯定会出手相助。”白娘英姿飙爽的上了车,倒显得比吕止戈要大度得多。
这房子座落在郊区,只有一条平坦扬长的大马路接通,他们是不能大咧咧的从正门进去,便把那汽车开进林木里,开垦自己的通道,然后在距离哨防一段距离外下了车,步行潜伏。他们挑这个时间点是因为西田昌盛与上承寺上校都不在,屋子里只有巡守的日本卫兵。
白娘带了一位狙击手,专门扛着长枪打掩护,既是有三小姐在,吕止戈便让出了指挥权,让在场的人都听候调度。
狙击手在白娘的手势下先解决掉外围的巡哨,西墙顿时露出了缺口。这群武备精良、规律严谨的暴徒便从此处强突进去,屋子里便陆续响起仕女惊恐的尖叫,还有连绵不绝的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