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屋子便像是二哥疗伤的巢穴,当他受伤了、透支了,便要回来找子吟。而回复精神以后,他便又扛着枪出去狩猎,猎的却是活生生的人命。
白卫军的命。
伊尔库茨克可是有许多的**驻扎,子吟清楚知道二哥在做什么,也知道他是故意不作交代,这样子吟和沙赫才能无知地过平静的生活。
二哥的用心,子吟都懂,他是看着二哥走过这三年的,也见证着他的变化。
对此,子吟便只有无言的理解。
第二天清早,多哈先生与米夏克照样在同一时间来到屋子前接沙赫。米夏克却是从车上跳了下来,直走到子吟的身前。
“武。”米夏克讪讪的把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才珍而重之的,把车上的一封信笺递到子吟的跟前,“昨天村口来了个商人,他说要带信给你,说是从德国来的。”
“谢谢你。”武子吟意外地接过了信,“那位商人还在吗?”
“他走了。”多哈先生说,“米夏克代你接信,就让他离开。”
“哪有?”米夏克瞬间便红了脸,好像被父亲戳中了他的心思,“爸爸,是那商人自己走的﹗”
多哈先生便无辜的耸了耸肩,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不知道儿子怎么莫名的跳脚了?
武子吟心里有些遗憾,距上次商人带信来已是一年,他实在想要从对方身上知道更多外界的消息。这年来俄国内战不稳,让这些旅行商人越发的不愿前来,武子吟都没法打听华夏和欧洲的局势。
他小心的攫着手里的信笺,说,“谢谢你代收了,米夏克。”
“不客气。”少年便像要掩饰刚才的失态,弯下身来,把在旁半睡半醒的沙赫抱起,“走吧,沙赫弟弟,带你回家里吃好的。”
“武……”沙赫被米夏克跑得高高的,睡意便马上跑走,他连忙转过头来,伸手向子吟撒娇。
“沙赫。”武子吟便苦笑着,就着米夏克抱着沙赫的高度,贴到小孩子的脸蛋上亲了,却没见着米夏克因为子吟的靠近,同时红起来的脸颊。
多哈先生驱车离开,子吟便挥手,与他们道别。
回到屋子里,他小心翼翼的拆开草绳和信封,便看到一张明信片,一边是柏林的风景、一边是密密麻麻的德语。
是朱利安从德国寄来的。
子吟便仔细读了,发现信里的大半,都是朱利安叙述着自己的近况,说是近况,却也是数月前的事,他因工回柏林一趟,正好找人往俄国带信。如今西伯利亚铁路被红**凌散的占了,运输不通,中国的商人便留在边境里通商,鲜少愿意前往南俄。
信的下半部,便是直述对子吟的思念之情,武子吟读着禁不住失笑,朱利安瞧着稳重成熟,谈吐也得体,文笔却是偏于直白,有些小孩子的傻气,他对子吟不住的诉说爱语,问他们何时才能再见。
唯有在信的最后一行,却是提到了华夏的战局,朱利安写得隐晦,怕信笺中途被人拆看,便用德语写了华语的拼音字,翻译过来,那意思便是——“白夺海兰泡,武徐联合,打马。”
武子吟思索了一阵,便拿了一张薄纸,给朱利安回信,他倒是坦荡多了,因为那回信内容是那么的平庸,就和之前几次大同小异。
“请与大哥说,我永远为他感到骄傲。
一切安好,无恙。
勿念。”
武子吟把信小心的折叠好,收在信封里,预备着这阵子多去市集碰运气,只要能送到欧洲去,便可以传讯给德国领事馆。
接着,他便提了农具,到外头的耕地去忙活。
偶尔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白府的事儿。娘儿、大哥、四弟,甚至是子良,他都想。
可对他们的印象,随着他这三年经历,却都显得越来越遥远。
现在他便只顾着下一顿吃的是什么、沙赫如何能戒奶。他只盼这孩子能平安的长大,守着这个缺了一人的家庭,也期盼二哥完好的回家。
回华夏?回盛京?他是想过的,可现在却不那么渴望。
只要知道大家都好好的活着,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