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这顿各有心思的午饭以后,他们就一同乘坐汽车,前往十六铺码头,遥遥望过去,就只看到无数的帆枙、船梁,布满了整个海岸,码头上满布着搬运的苦力,以及各行业的商人,怒洋就小声的向子吟讲解——这船只是怎么辨认的,商船、官船,都有各自的辨识标记。
娘儿…你怎么懂这么多?子吟不由讶异的问。
怒洋浅笑了笑,不好说在这方面,他都是出发前故意留意过,因为他想要像大哥二哥那样,教导子吟。
朱利安把他们带到其中一个码头,那处有合作的洋行,来自德国的货船已经停当好了,正是等待他们上去验收,马克先生年纪老迈,就派了朱利安上船去,他在洋行坐下来,与母国过来的商人叙话。
朱利安走在前头,登上船的甲板时,就转过身来,想要绅士的扶着子吟的手,武,这浪晃来晃去,得小……
他还没说完,就见身后的三白已是小心的护着,他仗着高大的体格,稳稳的把子吟从后抱扶着,同时淡然对朱利安说,你走你的吧,子吟我看着便成。
朱利安就笑着耸了耸肩,心下却是有些意外的,他不由想到在盛京里,该不会是有什么发生了吧?三白从前,可没有这样母鸡待小鸡般的护着武啊?
三人在货轮上,就跟着洋行的管事,走到置放货物的船舱,子吟经吕止戈、大哥及二哥的教导,指明了几个位置不同的木箱拆开查验,怒洋每把枪都亲自先查看了,才交到子吟手上,他是本着关心,怕劣质的枪走火,然而在外人眼里,这却是有些颠倒了,怎么白家的三少帅倒像是这位书记的下属似的。
怒洋。子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就让我试试吧。
怒洋就把手上的枪交到子吟手上,犹是如此,还是不??放心的,在一旁看着。
朱利安看着他们,不由浮起了耐人寻味的笑容,竟是觉着这场面有趣极了,他能看出三白似乎在努力的改变,只是这改变的方向好不好,也就有待商榷了。
怎么样?这货没问题吧?朱利安待他们把数箱随机抽查的货物都验过了,才道,我们母国的兵工厂…到现在还是首屈一指的优秀。德国在输了那场欧洲大战后,被勒令裁军,甚至首都区废除武装了,然而德国在冷兵械上的先进技术,依然是领先他国的。
德国人信誉好、严守承诺,与你们做生意,总是安心的。怒洋就说,当然,待你继任以后,就很难说了。
假若都是三白你来谈洽,我就不得不把价码调高一点。朱利安笑着回道。
怒洋与朱利安互兑惯了,这谈话内容都没有几分真,只旨在贬损对方。子吟就跟在后头、听他们说胡话,一路从船回到了岸上,这边厢的码头多由外国人租用,并没有另一边那般杂乱烦嚣,怒洋也就比较安心了,不像方才母鸡看小鸡那样,紧紧的护着子吟。
他们走回马克先生歇脚的洋行去,正好看着许多从国外运来的珍稀玩意,怒洋与子吟小声说道,可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买一个。
子吟摇了摇头,就回谢了,怒洋……我什么都不缺,不要破费了。
朱利安却是走到洋行的柜台,请伙计拿来两盒巧克力糖,就笑着与子吟说道,给两小家伙带的,他们很喜欢吧?
嗯。子吟就颔首笑道,沙赫正念着要吃这个呢。
怒洋不动声色,回头却是跟洋行的商人把那帐结了,朱利安愣了愣,后知后觉的说,三白﹗这是我送两小家伙的礼物﹗
不劳你破费。怒洋淡淡地回道,竟是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朱利安知道子吟想要什么,而自己问起来,丈夫竟是说什么都不要了。
这次到上海的主要事务也就办过了,接下来,就是留着处理款子与交易的繁琐事。朱利安邀请怒洋和子吟到他家去坐坐,怒洋起先是不愿意的,然而当他提到科林很想见武,子吟就被说动了。
看看科林也好……子吟就小声的说,我不常来上海,可是老人家……能见面就得多见了。
怒洋也明白这个理,上回看到科林对子吟那亲善的态度,就知道他们确实是对跨越年龄的朋友了,他就顺着丈夫的意愿答应了,尽管心底里,其实更倾向于回酒店里,两夫妻单独共处的。
怒洋给子吟提了两盒巧克力糖,跟着朱利安上汽车,打算先把马克先生载回领事馆,再去朱利安家里。车子一路沿着十六铺码头,子吟的目光,却是不由被一个人影攫住了。
汽车刹那间一驶而过,视线捕捉不及,因此,子吟也无法辨清楚——
可他还是不由一怔,因为刚才,好像是见到震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