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成亲至今……已是五年有多了,然而我一直也没能做个好丈夫,总是让你…伤心难过。」子吟就攥紧了妻子的手,仿佛是透过着这触碰,传达着自己由衷的心意,「真的、对不住……」
怒洋的黑眼珠子倒映着子吟悔疚的表情,他就狠狠的吸口气,眼底瞬即就泛起一阵热意,五年,从他发现子吟与大哥的关系,心里就一直埋着郁结,他想方设法的压抑,尽量表现得无动于衷,然而至今,却是因着子吟的一句道歉而都牵引出来了。
怒洋就压抑地道,「我从不认为你是个不好的丈夫,相反……就是你太好了,让旁人总想要觊觎你,而做为你的妻子,就让我不时都要提心吊胆。」
这是怒洋心底的老实话,像徐明珠、徐夫人这样毫无瓜葛的人,在那危急的关头,子吟竟是会毫不思索的挺身相护;而二哥死了妻子,子吟就全归到自己的责任,为了补偿,还什么都不顾了——怒洋气恼过、心痛过,却又不得不承认,就是这样择善固执的子吟,才教他心折。
他薄清,就从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重情之人,他何其有幸,能成为子吟重视关顾之人。
子吟听了,却是苦笑起来,娘儿总把自己想得那么好,然而依子吟的角度,他才觉着妻子好,才貌并重,又有带兵的能力,当年大婚之时,众人都说是白三小姐屈就了的。
子吟就抚着娘儿的脸,由衷地道,「娘儿才是真的好……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怒洋听着,心里又是酸苦又是甜蜜,他就垂下眼睫,问出一直以来,心底的疑问,「若这真是福气,为何……你又会喜欢上大哥?」
当时他们新婚燕尔,怒洋眼里,就只有子吟了,他以为子吟亦是如此……然而,若这婚姻是真的完美无缺,为什么……子吟却还是出轨了?
怒洋心里缺了一个洞,猜疑、嫉妒,蚕食着他对丈夫的信任,甚至到现在,他都不肯定子吟是真爱上自己,还是只是因为他是妻子,子吟就认为要负上丈夫的责任。
子吟回想着过去,就低声说道,「娘儿……这问题,我没有答案。」他就垂眼说,「……爱上了、也就是爱上了……这其中,是没有原因可遁的。」
怒洋眼眶就红了,想起自己曾亲耳听过,子吟与大哥互相吐露的爱语,他不由垂下眼去,心如刀绞,「也许二哥说的对,你最爱的人……真的是大哥。」
怒洋一直不能理解,大哥怎么能从容面对那些觊觎子吟的人物,好像他就笃定子吟爱他,那心意是坚定而不可移的,然而怒洋却总在患戚之间,仿佛不把子吟牢牢看着,就要失去他的爱了。
如今回想起来,他们这两段关系,从根本上已是不能比拟,子吟和他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入了门,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夫妻,仿佛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就定下了。
然而大哥,却是兄长与妹夫的不伦关系,经过隐瞒、挣扎,到最后压抑不住,终于是表露了爱意,与那顺遂的婚姻相比,就仿佛更得来不易了。
子吟听着妻子这话,却是否认,「我从没有把你和大哥做过区分……你们对我,都是同样的重要。」
怒洋就浅浅地笑了,心下却是隐隐作痛,因为他并不认同这话,人的心,怎么就真那么能公平的一分为二,比如他爹,就算是爱过他的娘,也还是为了大娘,而把娘死了的事不了了之。
人心都是偏的——这是怒洋切身的体会,因此,他就更不相信子吟待自己和大哥,能有一般无异的爱。
怒洋就垂着眼,故意探问道,「若是现在,我还要你丢下一切,跟我远走高飞,你可愿意吗?」
子吟定定的看着怒洋,看他脸上,是个期待而害怕着答案的态度,子吟就心里痛着,摇头说道,「怒洋,不可能的。」
他说的不可能,并不是因为爱谁胜于谁的关系,而是他们除了爱情,还有太多的负担——家国、军队、政府,在这些沉重的担子面前,儿女私情,实在是轻若鸿毛。
怒洋却是垂下了眼,那浓黑的嫉妒在胸腔里沸腾着,子吟这种以大局为重、公私分明的态度,就该死的有着大哥的影子,他们是那么的心意相通,然而怒洋…倒仿佛是给排挤在外了。
当人深陷局中,靠的太近,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怒洋看不清子吟为自己削光了桃子皮,亲自端到自己手里的心意,也更看不清,子吟为着不破和马鸾凰,曾经有过的纠结难受。
他甚至不敢问子吟爱不爱他,一旦开口问了,仿佛就是放下姿态的索求,而即便子吟说爱他,怒洋心里,也都已经存有不信任了。
「子吟……」怒洋就平静地道,「我说过……三兄弟,已是我容忍的限度。」
子吟怔了怔,就『嗯』了一声,当时…他并没有听明白,如今,却是深深了解这话里的意思了。
怒洋就垂眼看着子吟,道,「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见武子良,也别与他有任何牵扯。」
子吟抬头,看着娘儿那压抑、沉痛的目光,心里却是一阵的挣扎。
然而到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娘儿……他是我血亲弟弟。」子吟就为难地道,「对不住,我实在办不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