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镇军就重咳一声,道,「胡说八道﹗」
怒洋出生的晚,错失了这一出,当即就问道,「那……子吟抓了吗?」
四姨娘定了定神,就露出一道恬淡的微笑,「……子吟确实是抓了那把枪。」
子吟看着母亲,一时却是有些愣住,「娘……我记得大娘说过一次,我抓的是毛笔……」
四姨太就垂下眼,委婉地回道,「她和你爹都记错了,不过你是我孩子,你抓的是什么,只有我记清楚。」
当时子良还没出生,子吟可是武老爷第一位孩儿,武承天看到子吟抓的是枪,高兴得不得了,就把他抱在怀里猛亲,直说虎父无犬子,子吟将来必有大成。
四姨太当时也是年轻了,只顾着高兴,以为生了儿子,也是在大房面前吐气扬眉,谁知道大太太听了这话,又看着子吟抓的物事,心里惴惴不安,往后就更是动辄责咎于四房。
人都有攀比竞争之心,武府虽不如皇帝的三宫六院,可军阀家讨的几房妻妾,始终是难以和睦相处,四姨太性子较大房含蓄内敛,便让子吟事事忍让、学会妥协、柔软。
到子良出生,刚好抓周抓的也是一把枪,大房就连连夸赞子良,又说老爷记错了,当年子吟抓的,明明是一支笔,他就是文曲星转世。
「是吗?」武老爷当年就直皱眉,「我怎么记得他抓的是老白的枪?」
大房就直勾勾瞅着四房,明晃晃的说道:「子吟才出生几年﹗老爷你竟就记错了﹗真是贵人事忙哪﹗」
四姨太心里明白大房的用意,就随她说去,也不作争辩。她知道武府的军队是落不到子吟身上的,就随着大太太捧着子良,她就要子吟对弟弟好——未来的武家当家,就是将来分家了,也得讲兄弟的情分。
众人都听出了四姨娘话里的意思,一时就沉默下去了,他们是后辈,就不好作任何的评论,再说,这也是武府里的隐私。
白镇军就认真的看着四姨娘,承诺般道,「子吟一日在白家,我就让他做想做的事,带兵、从政,只要是他希望的,我都会教他。」
四姨娘听着,就浅浅的笑了,「白三小姐虽是过去了……大少帅犹能如此器重子吟,真是他的福气……」
「我用他,不是因为他是我妹夫。」白镇军却是沉实地道,「是不希望一块璞玉被埋没。」
他这话,就意味着即使没了姻亲这一层,往后还是要重用子吟。四姨娘就略略的动容,她垂下眼,再三的谢过白镇军,真正的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我说,这抓周礼其实是极准确的。」看那气氛仿佛有些凝重了,白经国就打趣道:「子吟抓的不但是一把枪,那还是白家的枪呢……大哥可不就给子吟抓住了么?」
「二哥……」子吟却是有些窘了,他怎么听着觉得这话…竟是有些别有意味的暗示。
怒洋在桌下却是紧攥着他的手,有些示威地道,「才不是大哥,那只是一把掌心雷,该是比作白娘才恰当。」他就深深的看着子吟,「你命里,就是要娶白娘为妻的。」
这番别有含意、争锋相对的话,就教子吟更无言以对了,四姨娘只领会着表面的意思,却也是笑了起来,附和道,「……这我倒没想过,不过也许…子吟抓的确实是白三小姐没错。」
三兄弟目光相对,都是带着一点暗暗较劲的火花,唯有沙赫迷茫的拉了拉四姨娘的衣袖,就问道:「什么是抓周?」
「抓周就是……咱华夏的一个仪式,孩子足月的时候,把许多的物事放在他旁边,给他挑选,抓的什么,就预示着那孩子将来的命途。」
沙赫就看向子吟,表现十足的好奇心,「那沙赫也有抓吗?」
「俄人没有这个传统的……」沙赫足月的时候,白经国和娜塔莎才在伊尔库茨克刚安顿下来,自然就没有行这个仪式了。
沙赫听着小嘴巴张了一阵,便有些惶急地道:「那……现在抓﹗今晚儿抓﹗」
白经国就笑着摇头,「你已经过了那年纪,必须是小婴孩的时候抓,才算数的。」
小家伙顿时就露出了空落的表情,好像他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四姨娘看孩子如此可爱,就温言安慰他,这年夜饭便复又回到了和乐融融的气氛。
子吟就第一次无比感谢孩子的童言童语,让他在尴尬中解围了,然而他心下,其实也是深信这周礼是冥冥中编排命运——白家的三把枪,就给他一手都紧紧抓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