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洋的表情就定住了，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竟是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二哥的这番话，正是直白地掀破他心里阴暗的一处，让他的私欲无所遁形了。
却说子吟在洋医院接受诊察，幸而有充沛的西药供给，对炎症起了极好的疗效，只是这阵子，生活的许多基本都得劳烦他人照料，子吟就感到十分的不便，特别是护士每日为他清理伤口，子吟对姑娘家露出个屁股蛋，就一脸难堪的，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这时，门给叩、叩的叩了两声就给打开了，白经国看到护士与子吟所为，皱了皱眉，然而知道这是医护诊察的行为，却是并没有说话。
二哥。子吟脸皮薄，如此难看的模样，并不想教外人看见，正好护士的检察已经结束了，他就狼狈地拉起裤子，回复到平躺的姿势。
那护士姑娘是位洋人，年纪却是能当子吟的妈了，此生照料病人无数，对男女之别，仿佛已是麻木，她解下了手套，便为病人捂好被子，还嘱咐道：密斯特武，若要上厕所，你与我们说一声，这药就要再上一次。
谢谢你了，爱蜜利。子吟便用洋语，对对方表达谢意。
洋护士笑了起来，仿佛是个慈爱的母亲，她对白经国颔首，也是喊了句密斯特白，从这位特别的病人住院第一天，密斯特白就每天来看他弟弟的。
子吟，今天觉着怎么样？白经国拉了把椅子坐下，便放下公文包，正是在子吟的床边，打算摊开文书工作。
子吟笑了笑，回道，好多了…洋药、洋针也都是管用的特效药，那切骨的腹痛已经不再发作，只是饮食、如厕上都必须小心迁就，也得时常上药。
白经国看子吟的气色甚好，然而还是抬起一手，去探子吟的额头，确定那热度是正常的，便又轻轻抚过他的头发，末了，就攥着那没插管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握着。
这一握，就是大半天的，子吟不挣扎，他就不放开来。
白经国知道子吟并不期待见自己，然而大哥不在，他就认为自己得把人顾得更好。他说子吟是弟弟，其实对之弟弟，白经国从没有生起过这样关切的情绪，只是看着子吟被三弟折腾的模样，他却是代入了自己在俄国的所作所为。
然后他心里就生起了愧疚，好像施暴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三弟。
子吟被二哥注视着，二人之间，却是一直无话可说，他便只好主动提起话题，大哥那边……有消息吗？
有的。白经国就把军报念给子吟听，让他安心，已经在张家口和东北军会合，就要发兵了。
子吟嗯了一声，便又垂下眼，欲言又止的问：防线……呢？
若你问的是三弟，他当日已回防线监军。白经国就看着子吟，低声回道，我没让他来，因为他不配见你。
子吟听着二哥的话，就沉默了下去，对妻子，却是挣扎在想见而不敢见的念想间。
他总记挂着妻子那不稳的情绪，这几日就禁不住想，娘儿是否还在生他的气……还是已经恨他透他的三心两意，已经不想再见自己。
可要是妻子真来了，想到重覆的猜忌、质疑，子吟就宁愿是不见的好，不见了，他倒还能静心的，思考着他与娘儿的未来。
见了，也许只要再一道口角，就能把未来掐灭。
白经国心思清明，知道子吟在意三弟，偏就故意不提，他倒希望二人互相折腾过后，受不住对方就分了，那倒是干净俐落，彼此也少点牵挂。
子吟。白经国就掐了掐他的手，轻声说，万参谋发信来了，是关于华盛顿会议的，你要听吗？
子吟就垂着眼，颔首应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