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夏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照着做了。
被选中的两个画面都是伊安教皇的特写。画面里的教皇穿戴隆重,端庄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正向民众招手致意。
比起初即位时,如今的伊安看上去更成熟稳重了一些,显然已逐渐适应了他的新身份。
而按照时间计算,他应该怀孕快五个月了。但是他本就清瘦,法袍又宽大厚重,身体的状况被遮掩得极好,肉眼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不同。”莱昂果断道。
“什么不同?”格尔西亚一脸困惑。
“这两个人。”莱昂朝两个定格的画面台了一下下巴,眼神闪烁。
众人观察对比两个画面里的伊安,却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莱昂接过桑夏手里的遥控板,将几秒的画面反复播放。
伊安在两个画面里做着差不多的动作:他走上高台,站定,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一边朝民众招手致意,一边转身朝向几个方向。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格尔西亚放弃了。
“不同,爸爸。”莱昂深深地朝父亲看了一眼,指着画面,“左边这个,是伊安。右边这个,不是他。”
众人惊愕,面面相觑。
“您确定?”桑夏问,“您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一个哨兵永远不会认错他的向导,哪怕他们已经解绑了。”莱昂道,“右边这个,不论他是替身还是什么东西,总之,他不是伊安。”
阿德维最先反应过来,问:“这两个视频分别是什么时候拍摄的?”
桑夏急忙查看。莱昂替她回答了:“左边这个摄于十天前,也是西林出现变故之前,教皇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右边这个,则是昨天的月祈祝会。是西林变故后教皇第一次露面。在这其间,正好有十天的时候,没有外人见过教皇。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教皇换人了。”
格尔西亚盯着那两个反复播放的画面:“也许伊安身体不适,用了替身。就像你前阵子一样……”
“不!”莱昂坚定地摇头,“伊安出事了,我知道。”
他手一挥,一个个视屏晃过。
“这是我们解绑前他最后一次露面。他明显心不在焉,因为他将经文都念错了。这就伊安来说,是十分罕见的事。三天后,他突然单方面同我解绑。而后……”
画面跳转。
“这是我们解绑后的第四天,他接见国际贵宾。这个精神奕奕的家伙不是伊安!他和刚才H7里的那个家伙一样,都是假货!”
“确实。”桑夏低声说,“那个时候伊安也才解绑四天,就算接受了再好的治疗,也不可能精神这么好。”
“然后,”莱昂将画面拨动,“这是我们解绑第七周,这个明显削瘦的伊安,是真人。在随后的一个月里,一直是他亲自出来见公众,直到十天前。那个家伙再一次替换了他。为什么?”
阿德维飞速整理出了脉络:“伊安因为解绑而重病过一段时间,教廷用替身代替了他。等他恢复了后,又换成他亲自主持工作。但是七天前发生了什么事,让伊安再度不便露面?”
“或者,因为伊安已经不在西林了。”莱昂道。
“什么?”格尔西亚低呼,“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有这个直觉。”莱昂凝视着画面里伊安苍白微笑的脸,“我知道我们已经解绑了,不会再有什么共感。但是我就是知道!我知道伊安离开了西林。我知道他有危险而不能和我联络。但是他需要我!”
“我觉得陛下说得有道理。”桑夏道,“伊安应该就在七天前的晚上离开了西林,所以教廷才会满城搜索他,甚至派出了军舰追他。我们一定要赶在教廷前先把他找到!”
“可是,如果伊安不在西林,那他在哪里?”阿德维问。
莱昂双手在扶手上一撑,利落站了起来。
“光纪号!”皇帝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久违的可以称之为喜悦的神色,“伊安告诉过我,光纪号就停在圣灵塔的地底下。那不是什么地震,先生们。那是星舰启航,山门打开时的震动!”
人们震惊。
“想办法去西林确定我这个推测。”皇帝精神焕然一新,发号施令,“在帝国边境的所有入境口做一个排查。如果我的推测是对的,如果伊安真的逃离了西林,那他只会去一个地方:拜伦帝国!”
因为伊安知道,宇宙广袤,世界辽阔,而只有莱昂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会把你找到的,我亲爱的。然后再也不和你分开。
*
五个月后。
新历14758年8月。
拜伦帝国的皇帝率领着舰队,离开了国际访问途中的又一个国家,带着他失而复得的爱人,搭乘星舰继续航行。
一群雪鸽飞落在了窗外,咕咕叫着。
它们的嗓音比普通鸽子要更加清脆悦耳,它们的智商据说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教士们爱它们的灵慧雪白,自古就爱大量饲养它们。
在西林的古城里,雪鸽的数量比人还多。当它们齐齐落在房顶上时,就像落了一层冬雪。所以西林有一个说法:雪鸽才是西林真正的主人。
又有说法,说这些雪鸽的主人,就是圣主。它们每天在大地上空翱翔,把所看到的人世间的消息带给圣主。
这位神住在圣灵塔上的府邸里,足不出户,却无所不知。
伊安隐隐记得,在自己小时候,宿舍窗外也常有雪鸽到访。他会把昨日留下的面包撒在窗台上,做晨祷的时候,鸽子就会飞过来啄食。
小鸟用它们黑漆漆的眼珠注视着伊安。透过它的眼睛,仿佛可以窥探到一个神秘的小宇宙蕴藏在这一具小小的身体里。
那时候,伊安也曾想过,圣主是不是正通过这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呢?
“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温热而粗重的呼吸,含着浓浓的抱怨,“这个时候你也能走神?”
冲撞造成的晕眩之中,伊安难耐地别开了脸,想躲避来自上方的压迫。
可他深陷柔软如水般的床褥里,身体里的力气早在一开始就被卸载了一干二净。别说逃跑,连挣扎都做不到。
晨阳透过窗户洒落在床上,空气里两股信息素如劲酒般浓烈,安静之中又别有一种暧昧的喧嚣。
也许是屋内的动静突然变得激烈,窗外的雪鸽被惊动,又呼啦啦一阵飞走了。
伊安筋疲力尽地倒在被褥里,目光恋恋不舍地追着鸽子雪白的身影。
汗湿的黑发被撩起,男人低头吻了吻伊安的额角,自身后拥着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你到底在看什么?”
“鸽子。”伊安的嗓音疲惫喑哑,有些失落,“它们飞走了。”
“你喜欢?”莱昂撑着头,手指温柔地梳理着伊安的黑发。
伊安的头发该修理了。
可自从一个月前,他被莱昂重新找到后,精神状态好转得很慢。
重逢当日,不仅伊安正处于结合热中,莱昂自己也正陷入半失狂的症状中。两个人都疯得理直气壮,谁都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
可在稍微冷静下来点后,莱昂就率先发现了伊安的不对劲。
他平日里言行举止看似正常,只是反应略有些迟钝。但是经过一番系统的检查后,医生们发现,伊安的记忆完全错乱了,就像被洗乱了的一副卡牌。而且伊安的脑电波异常数值非常高,表现出来的特征,就是他对圣主的虔诚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伊安在教堂里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来气莱昂,而全都发自他的真心。
“那我让人送一批鸽子过来吧。”皇帝急忙将涌上心头的躁怒压住,朝怀中人宠溺地笑起来。
“你想养多少只?要不,我就在香榭宫里建一个鸽子所,就在伊甸宫旁边?”
“不……”伊安忽然瑟缩,将脸埋进了被褥里,肩膀颤抖着,“圣主会通过鸽子的眼睛看到我……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能被他看到……”
原本还轻柔抚摸着头发的手顿住了。
身体被用力掰了过去。手掌如钳抓住了他的下巴,逼着他仰起脸。
“你这样又怎么不能让他看了?”莱昂脑中那一根弦终究还是没有绷住,啪地一声断了,“我就是要做给他看。让他知道,你已经属于我了。他再也不能操控你!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都没有机会在触碰你一下!”
“你这是在亵神!”伊安怨忿地瞪了回去,果真又开始了他绵绵不绝的说教。
“我本应该以贞洁的身体侍奉神的,可我因你的诱惑而堕落。而当我想要摆脱这种荒淫的生活,你又强迫我!可是,莱昂,你可以推倒教堂,焚毁圣光架。但是你没法弑去我心中的神……”
“够了!”莱昂爆喝,情绪瞬间产生了极大的波动,眼底泛起了血色。
“我都和你说了一万次了,你的神是个骗子。它就是一个AI。你被它洗脑操控了……”
“不——”伊安爆发出了难得的力量,翻身下了床。
他顾不得浑身赤|裸,噗通跪在窗前的阳光里,开始祷告。
“吾神,请您原谅世人对您误解和诋毁,请您包容他们的无知和愚昧……我卑贱、残破的身躯已不配沐浴您的圣光,可我依旧渴求您为我指引方向……”
“你的神根本就不存在!”莱昂也跳下了床,冲过去想将伊安从地上拉起来,“它就是教廷用来掌控你们这些人的工具。你中了它的埋伏,伊安,你还记得吗?我求求你记起来……”
“你这些异端邪说是不会动摇我的信念的。”伊安用力试图将手抽了回来,“你究竟还要我怎么样,莱昂?你已经肆意侵占我的身体,你甚至让我怀过孕。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保留一点自己的信仰?”
莱昂几乎要暴跳起来,他忙深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你的记忆是混乱的,伊安,我的爱,我的心肝!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明明是相爱的……”
“我怎么可以这样?”伊安却已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我怎么还可以从这种罪恶的交|媾中得到欢愉……”
他用力抽回了手,重新跪在了地板上,低声呢喃:“圣主,我无上的神,请容我无耻地乞求您的宽恕。我放任自己迷失在了世俗的情爱和欲望之中,我同一个异端有染,甚至还帮助他来推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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