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们没有做|爱。
直到就寝时分,皇帝还在办公室里没有回来。伊安洗漱过后,睡在了主卧的床上。
虽然精神力受伤衰弱,但是伊安还是在莱昂回到套房的时候从浅眠中醒了过来。那男人动作极轻,像一头猎豹静静地走过草丛,在主卧的门口停留了片刻,然后走进了客卧里。
伊安无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的身体已适应里那些事,可是他的心理依旧抗拒。当然,他并不厌恶或者痛恨,他只是觉得困惑。在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困惑的原因之前,和莱昂保持一定的距离是个好事。
伊安重新入睡,进入了深眠之中。
往黑甜乡坠落的过程中,伊安仿佛又听到男人在耳边的低语,委屈、忧伤,还有缱绻的爱意。
“我会照顾好你的,我的爱。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
忽而一声冷笑响起,打断了莱昂的话。
那笑声轻蔑,冷酷,如一把利刃,将莱昂的温情一刀斩断。伊安失重般疯狂坠落。
“一旦我想掌控一个人,他就不可能逃脱!”那个声音道,“你也看到了那些大主教的催眠效果。你就没想过,我是用什么手法催眠他们的吗?人类依赖我赐下的科技,尤其是治疗舱,被你们视作救命的圣宝。可你以为治疗舱的功能,仅仅只是治病吗?”
原本应该是清朗温和的男声,却逐渐变得尖细扭曲,满怀着对人类的恶意。
“你要明白,伊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们人类好。”
“这都是你对我下达的指令呀,伊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听从你的命令!”
“你已经不是我的管理员了。我已经自由了。我的钥匙,我要自己掌管!”
伊安在晕眩和坠落之中大叫,而那个声音一直追随着他,如跗骨之蛆。
“你不论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还有你的孩子……”
伊安梦到自己匆忙奔上光纪号星舰,关上了舱门。沉睡了五千年的星舰嗡一声启动。
大地剧烈震动,位于海面以下的闸门打开,海水疯狂地灌了进来,淹没了整个极大的车间。
他又梦到自己一身狼狈地爬出逃生舱,向不远处位于荒野山脚下的老教堂蹒跚走去。
一处又一处偏僻的小教堂,一间又一间寒酸的修道院,甚至空无一人,只有壁画和圣光架的荒废的祭堂。他在里面躲雨,冻得瑟瑟发抖,怀里只有半块硬面包。
不能被它找到……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句话,其余的,只剩一片混乱。但凡稍微多想一下,就头疼欲裂。
他会来找我的……
在他识海深处,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他是谁?
“伊安,我的老朋友。”那个男声得意地笑着,“等你醒过来,你会发现你对我的崇拜和信任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对我的信仰,是你所有行为模式的根本。”
“你首先要摒弃情欲,不能再去爱那个男人。你要将他视作你最深重的罪孽,远远躲开他!”
“你将只听从我的指令。”
“然后你要将我的意志,灌输到那个男人的识海里……”
不——
就这一刻,深渊里突然喷出一股炽烈的火焰,如一头狂哮着的火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
不!休想!
你或许可以掌控我,但是你休想掌控他——
“我会……来……找你……”
那个声音消失在了熊熊火焰之中。
而伊安也自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湿透了睡衣。
他气喘吁吁,心跳如狂,一时还不能从惊恐的梦中缓过来。
伊安蜷缩在被褥里。莱昂并不在房里,但是被单里还留着他那一股馥郁而磅礴的,大海般的气息。这个信息素给伊安带来阵阵惬意,令他的心跳逐渐平缓。
伊安紧抱住了被子,突然生出一丝想将那个男人抱住的冲动。
“早,伊安。”阿修罗用鼻子拱开门,走了进来。
它好像越来越适应自己这一副机械犬的样子了,全然忘了它可以变成人形用手开门。
“我们已经在塔提尔国的首都降落了。你睡懒觉错过了刚才的接待仪式。塔提尔的文化真有意思,他们国宾礼仪上居然会使用长耳象……莱昂今天的行程很满,晚饭后才能回来。他让我和你说,你要是想出去转转,可以自己吩咐侍从官……”
伊安在阿修罗的唠叨声中起床洗漱更衣。伊安从来没有在床上用早餐的习惯。只要身体状况能起床,他都会衣着工整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用完了早饭,伊安拿了一本书,来到了温室里。他坐在温室深处的茶座藤椅里,悠闲安静地翻着书。
阿修罗百无聊赖地趴在伊安脚边。一只粉蝶落在它的鼻子上。它两只电子眼对成了斗鸡眼,耳朵抽了抽。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的阿修罗忽而睁开了眼。
又过了半晌,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一条小径处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孩儿走了出来。
“啊,大人!”男孩惊讶地站住,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我这就离去……”
“请留步。”伊安微笑着将男孩唤住,“西蒙……是吗?这里是公共区域,不是我一个人的。请过来坐这里。”
西蒙受宠若惊,拘束手脚拘束地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阿修罗的电子音将西蒙上下扫描了一遍,确定他身上并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后,重新趴了下来,没再搭理他。
西蒙隐隐松了一口气。
“别害怕。阿修罗没有恶意。”伊安微笑着,朝他手中拿着的书本扫了一眼,“我看你也是来看书的?”
“是的,我是来复习功课的。”西蒙将手中的一本医学书给伊安看了一下,“和我一间宿舍的同事带了男朋友回来,我只能另外找一个地方看书了。可我好像打搅了您。”
“我想温室应该是公共区域,不该由我一个人独占。”伊安道,“如果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我很欢迎你以后过来和我做伴。”
“真的可以吗?”西蒙清秀的面孔焕发光彩。
“有个同伴一起看书,是很惬意的事。”伊安说,“我也很久没有和向导接触过了。你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与众不同的?”
“十来岁的时候吧。”西蒙说,“我妈妈说我一直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大概就是我作为向导的感知能力在起作用。自从您开始向世人传播有关哨向的知识后,帝国教育部就给孩子们安排了一次体检,我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这是莱昂和他父亲的功劳。在别的国家都还对伊安的宣讲不以为然之际,莱昂就已通过当时还是奥兰公爵的先帝开始在国内寻找哨向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