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宴哥不经意抬头,正巧看到姨娘落泪,立即将手中的毫笔扔在桌上,蹬蹬的跑过去,大哭道:“姨娘,姐姐是不是离家了?”
黄姨娘泪雨婆娑,苦笑道:“你姐姐年岁大了,自是要嫁人,”摸着他的头,哽咽道:“就如你长大后,也会娶媳妇一样。”
祉哥坐在凳上,看看姨娘,又看看哥哥,哇哇大哭:“姨娘……姨娘……”姐姐离家,他很伤心,可看姨娘及哥哥流泪,他心下很是害怕,不由大哭出声,伸出双手让她抱。
绿衣走上前,抱着祉哥走到姨娘面前,黄姨娘伸手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道:“姨娘的祉哥不哭……不哭……”可她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宴哥扯着姨娘的袖子,不住大哭:“姨娘,我要去找姐姐,姐姐是我的……”
“哥儿,你该长大了,日后不可这么顽皮,姐姐出嫁后,能指望的人唯有你。”黄姨娘怀中抱着一个,膝盖趴着一个,俱是啼哭不止。
刘仲修从外面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本是在外招呼客人,可想到他们母子还是不放心,趁人不注意过来一趟,果不其然,母子三人抱头痛哭,抚了抚额,低叹道:“六丫头大喜的日子,你们不替她欣喜,怎还哭哭滴滴。”
黄姨娘忙背过身,低声道:“妾替姑娘欣喜……”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
宴哥见爹爹过来,从姨娘身上起来蹬蹬跑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袍,焦急道:“爹爹,您快将姐姐追回来……”泪珠沾在他的睫毛上,看着好不可怜。
刘仲修板着脸:“休得胡说!你姐姐是嫁人,日后又不是看不到她!”弯下腰,抹掉他脸上的泪水,轻声道:“爹的宴哥可是男子汉,不可轻易落泪,知道吗?”
宴哥憋着嘴,哽咽道:“爹,儿子不想跟姐姐分开。”
“你姐姐年岁大了自是要嫁人,待她搬出去后,你可去看她,更甚至去她那小住一段时日。”
“真的吗?”
刘仲修含笑点头:“这样你就能时刻看到姐姐……”
祉哥紧紧搂着姨娘的脖子,更是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黄姨娘轻抚他的后背,小声安抚,见此,刘仲修心下极是熨烫,这些年珊儿将祉哥当做亲生儿子抚养,虽平日对他们哥俩一视同仁,可每每兄弟二人一同哭泣时,她哄的定然是祉哥,低头看向心绪飘远的宴哥,幸亏这小子是个心粗的稚儿,不然定会因此吵闹不休。
刘仲修抱着宴哥走到珊儿身边,轻声道:“青墨是个好儿郎,六丫头嫁给他定会顺心顺意过一辈子。”
黄姨娘眼眶含泪的点头。
“为夫知晓你为何伤心?”刘仲修坐在她旁边,轻拍宴哥的后背,轻声道:“此事是为夫对不起你,让你……”
黄姨娘打断她,轻声道:“老爷,前尘往事,说这些又有何用,姑娘嫁得良人,妾已很是满足。”
“你能想开最好……”事到如今,刘仲修唯有这般安慰她。
马车行至宁远将军府,招银招娣手中皆捧着东西,只听招娣轻声道:“姑娘,您饿不饿?”
刘湘婉轻声道:“不饿!”
怎可能饿!
犹记她披上红盖头前,三姐从盘子里拿过两块糕点,直接塞进她嘴里,念念有词道:“赶紧垫垫胃口,省的晚上洞房时没了力气。”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震的刘湘婉三魂丢了七魄,只见她脸色涨红,双颊微鼓,含糊不清道:“水……水……”
七姐赶忙倒杯茶水与六姐,虽她垂着头,脸颊却泛红不已,刘湘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嘴里的糕点也顺着茶水进入腹中,方拍拍胸脯,恼羞成怒道:“三姐,你不要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好不好?”
三姐啧啧两句,眼神在她身上来回审视,看的刘湘婉浑身发毛,皱眉道:“三姐,可是我说错话,为何这般看我?”
七姐不明所以,神色诧异的看着她二人,只听三姐意味不明道:“六妹,这没开过荤的男人就如那山里的野狼,眼睛泛着蓝光,垂涎嘴边的猎物,而你是他惦记许久,好不容易娶到手的人,自是……”咳了咳,讪笑道:“遂你还是多吃点糕点,省的到时没了力气!”
“三姐……”姐妹二人脸色通红,神色羞愧,三姐果然如大姐所说,说话越发不着调,偏偏三姐夫一直惯着她!
刘湘婉看着七妹,不光脸颊与脖子,整个人好似都要烧起来,忙道:“七妹,你不是说要送我荷包,来时匆忙落在院里,不如你回去拿给我,可好?”
此话一出,七姐如获重生,忙不迭道:“妹妹这就去给你拿……”说着落荒而逃。
七妹离开后,刘湘婉嗔怒地看着三姐:“姐姐成亲后,说话也太荤素不忌……”
“你懂什么?这叫夫妻情趣……”三姐话音一落,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些洞房之事,听的刘湘婉羞愧不已,捂耳躲避。
现下刘湘婉想到三姐说的话,耳根处还泛着红,成亲的三姐,说话太不知羞!
魏廷茂骑着坐骑喜气洋洋走在前面,曹霁光含笑道:“可是欣喜?”
魏廷茂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又不是没成过亲,何必多此一问。”
“你啊……你啊……日后我看是要成为夫为妻纲的人!”
“此乃我们夫妇之间的事,旁人无权置喙。”
宋天明含笑道:“明若,插手人家夫妻的事,小心遭雷劈。”
曹霁光摸了摸鼻子,夹紧马腿上前两步,耳语道:“青墨,你从未亲近过女人,今儿乃你洞房花烛夜,可有寻人温习过……”
魏廷茂眸光阴冷的看着他:“明若,你胆子越发大了!”
“兄弟这不也是担心你!”怕是洞房时闹出笑话。
魏廷茂冷哼,夹紧马腿大步离开,懒得理身后那二人,他又不是傻子,焉能坐以待毙,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就如他行军打仗一样,眼看敌人就在前方,焉能不将其彻底攻陷,至于鱼水之欢……他早买了此方面的书籍,且暗暗探究很长一段时日,遂今晚定能水到渠成。
到了宁远将军府大门口,只见魏府上下早已张灯结彩,红绸绕梁,魏廷茂翻身下马,喜娘上前一步,对其福了福身,含笑道:“新郎官,到了家门口,还不快踢轿门。”
魏廷茂颔了颔首,走上前轻轻踹了下,低声道:“六妹妹,出来了吧?”
刘湘婉脸色绯红,却也推开轿门,随后由着喜娘搀扶缓缓走出来,又将手中的红绸交给他,由他牵着踏过火盆,二人方慢慢走进去,从大门口到院门口皆铺着红毯,他二人携手走进去,沿路众人皆是小声窃窃私语。
众人皆在厅中等着他们,只见魏松与三公主坐在上首,他们嘴角并无笑意,脸色微僵,显然很不满意这门亲事,可事已至此,此门亲事乃是御赐,他们自是赶鸭子上架,浑身僵硬的坐在此处。
待他二人行至厅中,喜娘立在一旁,对上首二人福了福身,郎朗道:“良辰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刘湘婉随着喜娘的话木讷的跟着魏廷茂动作,待他们对拜后,自是有人起哄,粗犷道:“将军,快快掀开红盖头,让末将们瞧瞧新娘子是何模样?”
魏廷茂瞪了他一眼:“滚!本将军的媳妇只能本将军自己看,”大臂一挥,哼声道:“回家看你媳妇去!”
“可是将军,末将还没有媳妇啊,若不然您帮末将寻一位?”
“我的媳妇都是我费尽心机娶来,哪有功夫打理你。”
“将军,您太不人道了……”
闻言,厅中众人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魏松神色一怔,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头次看到青墨笑的这般开怀,眸光不自觉瞥向新娘子,心下慢慢有了计较。
在看三公主脸色铁青,今儿老二成亲竟来了这么多人,而她宴请他们时,却是故意找理由搪塞,虽说风水轮流转,可这般人未免太见风使舵!
喜娘含笑道:“送入洞房喽!”扶着刘湘婉的手慢慢走进去。
去年来魏家,因陈年往事,魏大哥同魏大人起了争气,因此她并未逛过魏府,欣赏府中的景色,今儿蒙着红盖头的她,被喜娘搀扶,只觉数次左拐右拐方到了门口,赵妈妈早立在一旁,含笑道:“姑娘……”
“妈妈……”听到她的声音,刘湘婉莫名安下心来。
赵妈妈推开门,刘湘婉缓缓走进去,不一会儿屋中进来许多女眷,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二嫂,可是饿了?”
刘湘婉轻声道:“多谢小妹惦记,现下嫂子且不饿!”
“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嫂子若想知道何事,尽可问我。”
“多谢小妹!”
魏瑾兮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嫂子,我二哥脾气暴躁,日后还妄你多多担待。”
“妹妹放心,夫君答应过我,绝不对我发脾气!”
魏瑾兮脸色一僵,讪讪道:“这就好!”
不一会儿,魏廷茂缓缓走进来,眸光瞥了眼屋中众人,淡淡道:“既然我来了,你们……”
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忙起身脚步匆忙的离开,唯有魏瑾兮呆站在一旁,讨好道:“二哥……”
魏廷茂淡淡道:“屋中唯有我与你嫂子,你呆在此处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二哥……”
“母亲好似给你定了亲,再过三月,妹妹也要出嫁,此番不回去绣嫁衣,还有闲心凑此热闹,莫不是母亲……”
魏瑾兮恼羞成怒,气愤的跺跺脚:“二哥,我再也不理你了!”此话她说过甚多,可每每都是记吃不记打,过几日便忘了。
魏廷茂瞥了眼立在门口的豆包,缓缓道:“守住门口,不许让人任何人过来!”
豆包躬身点头。
此时的喜娘自觉待在此处有些尴尬,可……只听魏廷茂轻声道:“你也出去吧!”
喜娘神色踌躇下,轻声道:“少爷?”
魏廷茂淡笑道:“本将军不在乎这些虚礼,余下事我自来便是。”
如此,喜娘唯有对其福了福身,脚步轻盈的退出去。
魏廷茂从桌上拿起喜秤,踌躇了一下,抖着手将她的红盖头掀开,入目便是刘湘婉喜笑盈盈的脸,他的心突然间安稳了,轻声道:“六妹妹……”
刘湘婉轻笑道:“魏大哥,可是欢喜?”
魏廷茂眸光发亮,紧紧盯着她,大笑道:“今儿是我出生以来最为欣喜的一日!”随即大步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端至她面前,轻声道:“喝过交杯酒,我们便是一辈子的夫妇。”
刘湘婉抬起芊芊玉手,接过酒杯,轻声道:“自然!”此时此刻,她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羞涩,好似她没有嫁人,而在与人品茶说话。
魏廷茂坐在她旁边与她喝过交杯酒,即便六妹妹脸色涂抹了胭脂,他依然能看到她雪白的脖颈以及……想到此,心下燥热不已,一口气将酒喝光,起身后匆匆道:“我去外面招呼客人,晚些时候回来陪你。”
刘湘婉含笑点头。
待他离开后,赵妈妈等人飞快进屋,只见姑娘神色自若的站在屋中,赵妈妈低笑道:“姑娘饿吗?桌上有糕点,老奴给您取一块。”
“无需!”刘湘婉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淡笑道:“妈妈,您比我们先到魏家,可有细细看过此府邸?”
赵妈妈轻声道:“老奴虽比姑娘早到半个时辰,可手中握着姑娘的嫁妆,焉有心思在意其他。”
刘湘婉点了点头,轻声道:“打盆水来,我要洗脸。”
招银点了点头,走至一边拿起木盆出去,赵妈妈及招银伺候她脱下头上繁重的凤冠及厚重的嫁衣,身上没了这些繁琐的东西,顿时清爽不少。
正好招银端水进来,刘湘婉便将脸上的胭脂洗去,若是旁的新娘,许会担心还有女眷过来与她说话,可魏廷茂发话让大家离开,谁敢惹他不虞,贸然闯进来,遂刘湘婉方敢如此做。
直至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刘湘婉方听到门外匆匆的脚步声,看向赵妈妈,低声道:“且去看看。”
赵妈妈躬身点头,刚走到门口就见姑爷进来,忙对其福了福身:“老奴见过姑爷。”
魏廷茂脸色微红,含糊道:“妈妈无需多礼,”随后看向其他两个婢女,淡笑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跟六妹妹洞房啦!”
此言一出,便是稳如泰山的刘湘婉也不禁臊红了脸颊,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们先下去!”
赵妈妈尚好,招娣招银早羞得脸色通红,犹如滴血,匆匆对其行了一礼,脚步慌张的离开,出去时,又听到姑爷憨厚的声音:“娘子,为夫酒喝得有点多,腿有些软,你快过来扶扶为夫。”
她二人对视一眼,又慌张的垂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赵妈妈是过来人,淡笑道:“今晚不用你们执夜,各自去休息吧!”
她二人含笑点头,脚步匆匆的离开。
刘湘婉坐着没动,依旧靠在床边看着杂记,魏廷茂知此计不成,便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坐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眉眼,喃喃道:“为夫终于娶到你!”
刘湘婉放下书籍,淡淡道:“这回不用担心煮沸的鸭子飞了!”
只见魏廷茂脸色一僵,讪讪道:“此话你从何处听来?”
“你说呢?”
魏廷茂垂下头,暗暗磨牙,这个子渊……终有一日,让他尝尝自食恶果的后果!
魏廷茂抬头看着眉眼清秀的她,抬手将她额头的一缕碎发别致耳旁,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愿携你之手共度一生,共赏这人世间的繁华。”
刘湘婉耳根终于泛红,低声道:“看样子,你清醒的很。”
“哈哈……”魏廷茂闻了闻自身的酒味,含笑道:“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刘湘婉嗔怒道:“惯会使阴招!”
话音一落,只看他眸光紧紧盯着刘湘婉的亵衣。
六湘婉脸色一红,紧紧握住衣领,怒声道:“你看什么呢?”
魏廷茂含笑道:“六妹妹,为夫为你念首诗如何?”
刘湘婉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听!”
可这厮焉能听进她的话,盯着她缓缓吟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知我念的可对?”
“你……你……你还要不要脸?”
魏廷茂嘴角微微上翘,淡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为夫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