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廷茂抱起光哥,眸光却瞥见站在厅中垂头不语的妧儿,低叹:这丫头不光性子野,脾气更拧。
只听刘湘婉淡淡道:“妧儿,你过来?”
妧儿抬了抬头,抬脚走了过去,小声道:“娘……”
刘湘婉为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淡笑道:“待会儿用完早膳,娘带你去外祖家。”
未料妧儿摇了摇头:“女儿不想去!”
刘湘婉诧异道:“为何?”本以为她会兴高采烈的答应,谁料竟是这般回答。
妧儿扣着手指,低声道:“外祖家那些表姐,一个个见到花谢了便落泪,见到虫子便吓得花容失色,女儿不喜欢跟她们一起玩。”
闻言,刘湘婉抚了抚额,转头看向魏廷茂,只见他立马垂头逗着光哥说话。
这对父女真真是生来克她的!
刘湘婉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妧儿,一般闺中女子都是这般柔柔弱弱,这样日后才好嫁人。”
“娘,女儿可跟她们不一样,女儿可是有大志向的人!”
此言一出,不仅刘湘婉便是魏廷茂眸光皆不由看向她,轻声道:“日后你想干什么?”只要不成为侠女就好!
妧儿眼睛发亮,脆声道:“女将军!”
昨儿还说要成为名震江湖的侠女,今儿便想成为女将军,果然是小孩子,没个长性,刘湘婉摸了摸她的头,淡笑道:“我们妧儿真有志气。”
妧儿见她娘并未生气,忙道:“娘,可是赞同女儿?”
刘湘婉摇了摇头,轻声道:“一切等你大了再说。”
这时,丫鬟们端着早膳陆续进来,一家五口静静的吃着早膳,魏廷茂夹了一个包子放在妧儿碗里,小丫头抬头见是他夹的,又将包子送到光哥碗里,光哥拿起包子便咬了一口。
这丫头怕是要记恨他一顿时日,不过即便这般,他所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刘湘婉自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说:这就是你纵容的后果,如今妧儿连你都敢忤逆了。
早膳后,刘湘婉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跟娘去外祖家?”
妧儿摇了摇头,迫不及待道:“女儿不去,娘去吧!”
无奈之下,刘湘婉带着招银招娣出府,待她娘一出屋,妧儿眉眼一笑,跑到她爹怀里,撒娇道:“爹爹……”
魏廷茂被她这一出弄得神色呆愣,这丫头怎么了?转眼见换了一个人!
妧儿嬉笑道:“爹爹,您是不是被女儿骗了?”
“你……”
“若女儿将您也骗过去,那我娘自是不在话下。”
魏廷茂继续呆滞道:“妧儿……”
“爹,唯有女儿同您置气,我娘才不会继续同我生气,”妧儿揉了揉脸颊,低叹道:“其实装生气也不好,脸僵硬的很,且女儿早膳都没有吃饱。”
“妧儿,你才多大就这般有多心计。”
妧儿嬉笑道:“多亏了爹爹,若不是您要砍掉院中的松树,女儿焉能想到此招。”当时她是真有些生爹爹的气,不过心底更畏惧他爹,可眸光看向她娘,难得那时她娘没生气,看着她眸光中带着一丝心疼,也正是那时候,她计从心来。
魏廷茂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娘是为你着想,你怎忍心骗她?”
“爹爹,女儿也是没了法子,如今您将院中的松树砍了,女儿还敢再躲吗?”
魏廷茂噎了下,这丫头竟拿他做的事堵他的嘴!看着这么活泼可爱,聪慧喜人的闺女,心中不仅不气,反而觉得她心智聪颖。
魏廷茂低笑道:“这么说,你不跟你娘去外祖家,是有事相求。”
妧儿眼睛滴溜溜的转,搂着他爹的脖颈,娇声道:“爹爹,不如您带我们姐弟三人去京外大营,可好?”
此话一出,魏廷茂脸色微冷,训斥道:“那等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妧儿扯着他爹的袖子,撒娇道:“爹爹……”转头看向杨哥,撺掇道:“大弟不想去吗?”
杨哥面无表情,淡淡道:“不去!”
“你……”妧儿气结,立马从他爹身上起来,走到他面前,对他挥拳头:“臭小子,你敢忤逆我,找打是不?”
杨哥眼皮未眨一下,冷冷道:“打就打,谁怕谁!”
再看光哥拍着手,欢快道:“大姐要跟大哥打架了,我要看!快打!快打!”
魏廷茂揉了揉鬓角,看着下首三个儿女,头疼的慌,想起昨晚跟夫人说再生一个,此想法立即胎死腹中,就他们三人这么一嚷嚷都让他鬓角跳跳的疼,早知如此,他应该跟夫人去岳父家,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马车停在镇国将军府门口,刘湘婉由着招银搀扶走了下来,先去给母亲及大伯母请安,当着大伯母的面福了福身,神色歉意道:“宴哥不懂事,还妄大伯母莫要生他的气。”
大太太拍着她的手,轻声道:“六丫头无需多虑,伯母并未生气,望哥……”低叹一声:“若他行事规规矩矩,何至于被宴哥教训一顿。”
若说她怨,也只怨齐哥媳妇,若不是她溺爱望哥,何至于好端端的孩子教养成终日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再看看宴哥与祉哥,庶子出身且比望哥还小上两岁,却被老太爷教导的出类拔萃,兄弟俩本就亲密无间,更是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待日后考取功名,定是一番锦绣前程,再看看望哥,与之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伯母,宴哥行事太过莽撞,大哥就这么一个嫡子,堂嫂又一直宝贝的很,幸亏宴哥没打伤望哥,不然无论是我还是我爹都不知怎么向你们交代。”
大太太眸光一瞥,小声道:“六丫头放心,伯母非但没生气,还要感谢宴哥呢?”
“大伯母?”
大太太见她神色不解,轻声道:“宴哥打了望哥一事被老太爷知晓,随后便下令让你伯父亲自管教望哥,这样老大媳妇就不能从中插手。”以往他们要插手,齐哥媳妇便低头抹泪,一副委委屈屈之态,如今老太爷发话,若望哥继续无法无天,恣意妄为,便将他打出府,且公爹说了,倘若齐哥夫妇指手画脚,便让他们搬出府令立门庭,齐哥媳妇甚是畏惧公爹,焉敢不同意。
闻言,刘湘婉失笑不已,大伯母跟大堂嫂一直不对付,如今有了祖父帮忙,大伯母定会趁机将大堂嫂拿捏的服服帖帖!
刘湘婉从大伯母处告辞后,去了祖父的院子,这些年祖父容颜日渐老去,可眉眼间的神色却越发睿智,待她走到门口,刘奎躬身,含笑道:“六姑娘回来了。”即便六姑娘成亲数载,他依然唤着六姑娘,而非‘六姑奶奶’。
“刘叔,近来身子可好?”
“多谢您惦记,老奴身体很好。”
刘湘婉点了点头,含笑道:“祖父可是在午睡?”
刘奎点了点头:“六姑娘还是待会儿再过来吧!”
“既如此,一会儿我在过来。”
刘湘婉去了黄姨娘的院子,绿衣福了福身,欢喜道:“姑奶奶,您回来了。”
“姨娘呢?”
“姨娘在屋里,奴婢这就带您进去。”
刘湘婉走进去,只见黄姨娘低头缝制小孩的肚兜,见此,刘湘婉含笑道:“姨娘,可是做给光哥……”
黄姨娘听到她的声音,飞快的抬头,眼睛发亮的看向她身后,随即失落道:“只姑娘一人来家?”
“姨娘可是想三个外孙了?”
“如何不想?”黄姨娘对她挥手,轻声道:“姑娘可是为了祉哥之事而来。”
刘湘婉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姨娘,女儿实在不懂,此事咱们既已瞒了这么多年,为何要告知祉哥?”她心下尤为不解,七妹未嫁人前,彼此皆未说,为何时至今日非要说出来。
黄姨娘便将心里担忧之事说与姑娘听,刘湘婉听后长叹一声:“难为姨娘了,您所担忧之事确实有可能发生。”
“祉哥快要下场,姨娘不允许任何事乱了他的心神。”
刘湘婉轻声道:“您觉得此事宜早不宜晚,遂决定告诉祉哥。”
“如今姑娘嫁的好,姨娘很是放心,宴哥戎武,我虽不赞同,可到底拗不过他的性子,唯有祉哥……他心性淳朴,姨娘定不能让他出一丝差错。”
“姨娘……”
黄姨娘自嘲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如今你已为人母,应该明白姨娘的苦心,若非可能,姨娘又怎愿说出此事。”
“姨娘,女儿明白您的担忧。”
黄姨娘眼眶微红,拿起丝帕点了点眼角,低笑道:“姑娘,改日在来家定要将妧儿带来,姨娘很想她。”
刘湘婉扶额:姨娘,您想她,可她不想来刘家,只因她嫌弃府中侄女们太过娇气,而她则是女将军!
“好!过两日女儿带她来看您。”
闻言,黄姨娘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轻声道:“妧儿长得甚像姑娘小时候,可性子却与你天差地别。”
“都是相公惯的,让她越发的无法无天!”
黄姨娘嗔怒道:“姑爷这是爱屋及乌!”
刘湘婉回府这么长时间,不曾看到两个弟弟的身影,不由问道:“姨娘,宴哥祉哥可有回府?”
黄姨娘诧异道:“他们不是去了你那?”
刘湘婉心思一转,轻声道:“他们在女儿府中吃过早膳便离开了,女儿以为他们会比女儿早一步到家。”不敢继续说下去,生怕被姨娘听出怪异之处。
“他们可能出去溜达了。”
刘湘婉含笑点头。
只见黄姨娘盯着她的肚子,轻声道:“可有消息?”
刘湘婉脸色绯红:“姨娘……”姨娘怎跟相公似得追着让她生孩子。
“光哥快满四岁,姑娘是时候在添一个孩儿。”
刘湘婉红着脸,低声道:“女儿知道了!”
“姑娘,女人多子才是福,”黄姨娘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诺大的京城,除了你,姑爷再无至亲之人,遂姑娘还是要多为姑爷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姑爷心疼姑娘,遂妧儿、杨哥及光哥,他们的年岁皆相差两三岁,这样姑娘生子后方好调理身体,不至于连续生子让其身子虚弱。
刘湘婉点了点头,轻轻抚摸肚子,满眼慈爱之色,轻声道:“许是已经有了!”
此言一出,黄姨娘激动的站起来,忙道:“姨娘这就派人唤大夫来府。”
刘湘婉拉住她得袖子,含笑道:“姨娘莫急,女儿只是月事晚了几日。”
想到她明知有孕还敢贸然出府,黄姨娘不由低斥:“如今孩子刚上身,姑娘应在家养胎才是,便是天大的事也该等胎儿瞒了三月方能外出。”
“姨娘,女儿生了三个孩儿,这点事心里还是有谱的。”
“就因为这样才更应该注意,”黄姨娘看向外面,焦急道:“招银招娣,你们进来。”
招银招娣对视一眼,神色匆匆的走进去,刚要福身便听姨娘催促道:“赶紧扶着姑娘回去。”
她二人不明所以,异口同声道:“姨娘……”
“姑娘有了身子,赶紧服侍她回去,随后唤大夫过府。”
话音一落,招银招娣满脸喜意,眉眼带笑道:“姨娘放心,奴婢们这就带姑娘回去!”
刘湘婉神色无奈:“姨娘,您太紧张了!”
“孩子都是老天爷赐予你的福分,如今福分来找你,你还不珍惜,”黄姨娘嗔怒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赶紧扶姑娘回去!”
一行人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回到府中,魏廷茂得知夫人回来的这么快,神色不免诧异下,却是带着三个孩儿去大门外迎她,待听到招银禀告,不由大笑两声,上前两步抱着夫人回院子。
刘湘婉脸色绯红的锤了锤他:“大庭广众之下,你行此举不是惹人非议吗?”
“我媳妇身怀有孕,我怕她有所闪失,抱着她回去有何不可,”魏廷茂看向豆包,吩咐道:“唤大夫过府。”
豆包躬身点头,飞快离开。
“你这人……”刘湘婉嘴上这么说,却是伸手搂着他的脖颈,嗔怒道:“又遂了你的心!”
夫妇二人走在前面,魏廷茂抱着她耳语道:“既知晓有了身孕,昨儿还……”
刘湘婉瞪了他一眼:“我一直说让你轻点,你就是不听!”
魏廷茂难得脸色讪然,扯了扯嘴角:“那般境地我箭在弦上,焉能不发,且你又不曾跟我为夫明说过。”
“我也只是隐约猜到,万一说出来让你空欢喜,到底不美!”
“这有何?为夫体力好,夫人底子好,即便没怀上,为夫早晚会让你怀上。”
刘湘婉咬了咬嘴唇,气愤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为夫不欺负你,妧儿、杨哥及光哥能相继出生,”魏廷茂低笑道:“只是不知你腹中是男是女?为夫倒是希望夫人这胎是个闺女,这样刚好凑成两个好字。”
“再生个闺女被你娇惯成妧儿那般的性子!”
魏廷茂笑呵呵道:“只要夫人生的,为夫都欢喜!”
刘湘婉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轻声道:“你幸福吗?”
“有你们在为夫身边,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