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修阴沉着脸,低吓一声:“刘铁?”
刘铁垂着头,低声道:“老爷?”
“送二姑娘回去,至于王妈妈……”眼神环顾一圈,冷冷道:“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王妈妈微微抬头,太太对其轻点下巴。
刘仲修冷哼一声,只作视而不见。
待众人下去,太太神色自然的走回内室,轻声道:“想必老爷有话想问妾身?”
刘仲修撩开下袍,抬脚进去,太太已为其倒好温茶,笑着说:“老爷,快过来尝尝妾身泡的惠明茶?”
“事到如今还不忘挖苦我?”刘仲修坐下后,冷冷道。
‘惠明茶’谐音:‘会明察’,话里话外点名他:生气之前要明察秋毫。
太太端起茶杯的手一顿,苦笑道:“老爷,您想的有些多了。”
刘仲修盯着桌上那杯茶,讽刺道:“若我不是在门外听到那些话,或许也不会想的如此多。”
太太笑着说:“老爷听到又如何?妾身本也不打算瞒着您。”
这般说反倒弄得刘仲修不知如何回答,半响后方道:“夫人,二丫头便是做的再错,你这做母亲的也要多包容她,毕竟她留在我们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闻言,太太意味深长道:“往日老爷这时辰不是在衙门办公吗?”
刘仲修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抿,眼神微冷的看着她。
“想不到二丫头如此精于算计……”太太挑眉,倒是小瞧她了,原来这才是最终目的,希望他们夫妻因她而反目成仇,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这盛怒中的黄雀怕是有心将二丫头及她一同生吃了,也不知大祸临头的二丫头会不会后悔先前的决定。
刘仲修放下茶杯,冷冷道:“此事就这般算了吧!”
太太把玩这手中的茶杯,淡笑道:“妾身乃后宅主母,竟被一小小庶女玩弄于掌心之中,您觉得妾身能咽下这口气?”
“不肯善罢甘休,你又待如何?”
“左右不能让她在待嫁这段日子过得安稳便是。”
“适才夫人威逼,恫吓,震慑种种犀利之言辞已吓得她望而生畏,难道这还不够吗?”
太太晃了晃头:“您觉得她是真怕了还是故意装出怕的模样?”
刘仲修怒声道:“你……你之言辞不仅二丫头听了害怕,便是我听了都遍体生寒。”
“惊吓到老爷,是妾身的不是。”
“哼,夫人也不用与我绕弯子,直说到底想如何惩处二丫头?”
太太淡淡道:“后宅之事自有我这当家主母处理,老爷还是莫要插手的好,需知剪不断理还乱,您还不如静待佳音呢?”
刘仲修恼怒太太一直与他打太极,遂愤然指责她道:“夫人,适才你恫吓二丫头的话可是犯了妇德,便是我……”
“老爷是想说要休了我吗?”
“若夫人苦苦相逼,那为夫也只能出此下策?”他总能被苏州城内的百姓接连笑话,一笑他将庶女嫁给商贾家的鳏夫,二笑他后宅不和睦,大妇容不下即将出嫁的庶女。
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庶女,老爷竟要休了她,太太心中不免齿寒,此时的她越恼怒脸上却越平静,冷冷道:“妾身所言本就句句属实,便是到了御前妾身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老爷当真要休弃妾身,也得拿出像样的借口。”
“你……当真如此固执己见?”
太太铁青着脸,反问道:“若不是老爷一直娇惯二丫头,她又怎会如此猖狂,竟连我这嫡母都不放在眼里?今日二丫头会这般,与老爷昔日的宠爱脱不了关系。”顿了顿又道:“遂老爷休要将所有罪责强加在妾身身上。”
既然言语强硬行不通,刘仲修便轻言软语道:“夫人怎就不明白为夫的苦心,只要将二丫头安安静静的嫁出去,待日后我们回京,彼此间再想见一面都难,又何必为了眼前这些许得失而失了你主母的身份。”
太太低头沉吟不语。
刘仲修眼中一喜,忙又道:“夫人也是,便是我责问你两句,还不是因你句句不相让,便是方才我质问你时,你大可直接解释与为夫听,难道我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吗?”
太太手指轻点桌面,淡淡道:“解释什么?若老爷信任妾身,妾身解不解释又有何重要,若老爷怀疑妾身,妾身便是解释再多,老爷也还是心存疑惑,所以妾身又何必白费口舌呢?”
“为夫知晓方才的话寒了你的心,”说话间,眼角轻轻瞥向她,继续道:“那也是夫心急的头脑发胀,胡言乱语,夫人万不要往心里去。”
“老爷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吗?”
门外,王妈妈听着两位主子争锋相对的话,急的如油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老爷尚还好,软硬兼施,但太太却只顾自己心意,言语间竟一句也不肯相让,最后逼得老爷竟说出休妻之言。
还好此处旁人,若被人听到,还不得立即打杀了。
大约半盏茶后,刘仲修淡淡问:“二丫头就这般不讨夫人欢喜?”
“老爷,试问她所做之事,又有哪件称得老爷的心意。”太太反问,继而玩笑道:“区区庶女竟生的心比天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知那让她着陆的树枝到底坚硬不僵硬。”
“你就这般在乎‘嫡’‘庶’之别吗?”
太太神色呆愣下,诧异道:“老爷为何这么般问?”
“因为二丫头是庶女,你才这般厌恶她吗?”
太太思忖一会儿,笑着道:“老爷同妾身谈论嫡庶之分,真真是好笑,这满府的儿女除了妾身生下的,其余皆是您的骨血,您自是不在乎什么嫡庶之分,总归他们都是您的儿女,可妾身却不然,妾身是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宴席三天娶回来的正妻,与您拜过天地,告慰过宗祠,死后排位在您身旁,享子孙香火的正妻,于妾身而言,唯有妾身生下的儿女才是老爷的嫡子嫡女,其他人不过是为了老爷,方才会细心教养他们。”
刘仲修猛地拍着桌子,怒声道:“周氏,你可知犯了七出之一,妒忌!何为妒?妒,为其乱家也,你想让这后宅从此变的乌烟瘴气吗?”
太太不惧他的怒火,冷笑道:“妾身可不敢平白担这么大的罪责,若说乱家者,也该是二丫头才是。”
“你还不肯承认?”
“老爷非让妾身承认,那您说说妾身哪里祸害后宅了,是责骂姨娘,还是惩罚庶子,更或者草菅人命?”
“你……你……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