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脸色一白,轻声道:“奴婢回来途中,一不长眼的丫鬟撞倒奴婢身上,害的奴婢身子不稳,使得木盆里的水洒了过半,”身子颤了颤,又道:“奴婢本想回去重新打水,可又怕您等的心急,遂端着半盆水匆匆回来。”
“嗯?”四姐面露疑色。
玉兰噗呲跪下,低声道:“都是奴婢的错,不该妄加揣测您的想法,求姑娘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保证再无下次。”
四姐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我尚且未开口,看把你急的。”话音一转,漫不经心道:“回来路上可有碰到青兰?”
青兰抬头,神色怪异道:“她不是一直留在院中伺候姑娘?”眼神四处看了看,诧异道:“她人呢?”
“我吩咐她去办事,既你没碰到就算了。”
“可要奴婢去寻她?”
四姐淡淡道:“过会儿她便会回来。”
大约一个时辰,青兰满脸喜色的回来,四姐掀起裙摆跑至她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焦急道:“可是成了?”
青兰喜不自禁:“姑娘成了,成了……”
玉兰同青兰对视一眼,双双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被拉出去顶缸!
此话一出,四姐恨不得大笑出声,在屋中不住的来回踱步,喃喃道:“成了,成了……”
这次六妹定会狠狠栽一跟头!
呵呵……且让她二人斗的你死我活!
只是不知大姐会如何处置六妹,真希望这一日快些到来!
四姐猛地顿住脚,言笑晏晏道:“此事你二人功不可没,待事情有了定论,定要重赏你们。”
玉兰青兰敛了敛嘴角的笑容,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为姑娘办事本就是奴婢们的本分。”
“好,好!”四姐心中那一点忐忑之意,随着青兰的话消散在心尖。
大姐派人与她娘送口信,待六妹回府之日,由她亲自送回,皆因毅哥想念外祖母,此借口一出,阴霾多日的二太太总算展露笑颜,一脸笑容的对王妈妈道:“六丫头确实得珍儿的欢喜。”
王妈妈附和道:“自打六姑娘去了庄子,大小姐日日展颜不说,且还愿意走出庄子,真乃喜事一桩。”
“六丫头这嘴就是讨巧。”
“太太,看来得让六姑娘经常去大小姐的庄子,您说呢?”
二太太嘴角上翘:“言之有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马车上,刘湘婉欲言又止:“大姐,可是要……”
大姐抱着呆不住的毅哥,淡笑道:“六妹,你小小年岁,心思莫要这般沉重。”
“到底是亲姐妹,妹妹不想闹的太过生分,”刘湘婉垂头,低声道:“日后各自嫁人,再见面跟仇人似得,反倒不美!”
“你这心就是太善,放心,大姐心里早已有了定夺。”毅哥伸手想掀开马车的帘布偷看外面的景致,大姐对其摇摇头,不允。
毅哥闷闷不乐道:“娘,儿子想回庄子上。”
“我儿在等等,咱们马上便到外祖家。”
毅哥觑了觑他娘的脸色,扣着手指,小声道:“娘,咱们能不能回安国公府,儿子……”声音一顿,小声道:“儿子想爹爹了。”最后一句如声若蚊蝇。
大姐抚摸他后背的手一顿,轻声道:“好,待毅哥见了外祖母,给她行礼请安后,娘便让人送你去见爹爹。”
“当真?”
大姐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娘何时骗过我儿。”
“娘……”毅哥搂着她娘的脖颈不住的撒娇。
背对毅哥的大姐对六妹面露苦笑。
刘湘婉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大人之事,孩童尚且不懂,虽跟着亲娘住在庄子上,心中却惦记着久未见面的爹爹及至亲之人。
马车慢慢行驶至镇国将军府,门房见大小姐回来,忙不迭跑进去禀告,只见二太太神色慌乱的出来,大姐带着众人对其福了福身。
二太太拉着她的手不住端详,半响后方开口,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虽从王妈妈口中得知珍儿一切都好,但到底未亲眼所见,如今她俏生生的立在眼前,眉眼带笑,焉何不让她欣喜。
“娘,您近来可好?”
“好,好,就是总惦记你。”
“王妈妈去过庄子好几趟,女儿好不好,她焉能不告知您。”
二太太嗔怒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为娘亲眼看到你,方才心安。”
刘湘婉上前一步,轻声道:“母亲可有想念女儿?”
二太太哼哼道:“想念?为娘恨不得将你们这些讨债鬼都打发出去。”
“大姐,你看母亲……”
“娘,您莫要口是心非,其实心中想念六妹得紧。”
二太太眉眼带笑:“你们啊……”
这时毅哥抱住她的腿,脆声道:“外祖母,那您想我没?”
二太太听到毅哥的话,心都要化了,弯下腰搂着他不住的轻乎:“我的心肝,外祖母想煞你也。”
大姐同刘湘婉对视一眼,拿起手中的丝帕掩住嘴角的笑意。
犹记出发前,刘湘婉低声道:“大姐,咱们带毅哥回府,你确定母亲再不会在意旁的事?”
“毅哥别的不会,惯会缠人,有他在,娘定然无暇顾及其他?”
刘湘婉惊愕道:“此举当真高明!”
“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大姐淡笑道:“若不将娘支走,此事一旦被她知晓,四姐怕是……”尤其事关她,以她娘的脾性,顶多忍到四妹及笄,便立即将其发嫁,至于那人的人品,她娘定不会在意,只要将眼中钉肉中刺去掉,且管她。
“外祖母,可有给孙儿准备好吃的糕点?”
二太太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嗔怒道:“自打外祖母知晓毅哥要来,早早备好你喜欢吃的糕点。”
“外祖母真好。”毅哥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大姐淡淡道:“毅哥,忘了来时为娘答应你之事。”
闻言,毅哥噘着嘴松开外祖母的脖颈,小小的人竟双手团成一团,对其恭恭敬敬揖了一礼,轻声道:“孙儿给外祖母请安。”
“好,好!”二太太一把扯过他,将其狠狠搂在怀中不住地喊心肝。
一行人慢慢行至厅中,大姐淡淡道:“娘且回去等我,女儿先去给祖父请安。”
二太太身子一僵,渐渐收敛嘴角的笑意,微微颔首:“去吧!”
刘湘婉并未跟去,一则老太爷知不知有她这个孙女尚且不知,二则以她庶出的身份,怎能随意拜见老太爷,遂眼睛看向招娣,淡淡道:“咱们回去吧!”
出来这么些日子,姨娘还不知该如何担忧她!
大姐自是明白她心中所忧,轻声道:“你先走吧!”
刘湘婉嘴角含笑,对众人点了点头,方才离开。
大姐带着灵玉去祖父的院子,门口立着的小厮忙行礼问安,随后飞快的跑进去禀告,不多时便见刘奎亲自出来,行礼道:“大小姐。”
大姐侧身避过,淡笑道:“刘叔,我乃晚辈,您无需对我这般恭敬。”
刘奎嘴角含笑,恭敬道:“大小姐折煞老奴了。”
“祖父可在?”
“老太爷在书房恭候大小姐。”
大姐跟在他身后,轻声问:“刘叔,书房只有祖父一人?”
“回大小姐,大老爷也在。”
“我爹呢?”大姐皱眉道。
刘奎轻声道:“这个老奴不知。”
大姐颔了颔首,快到书房时,敛了敛神色,屏气凝神的走进去。
书房中,老太爷忐忑不安的坐着,眼神不住的巴望着门口,一叠又一叠的连问:“老大,珍儿可是来寻为父抱怨?”
“爹,您想多了,珍儿多懂事的孩子,怎会寻您抱委屈?”
“珍儿可是手中有所短缺?”
“爹,这些年二弟在苏州为官,手中可曾短缺过银子,珍儿乃他嫡长女,陪嫁之物众多,焉能短了银子?”
“莫……莫不是寻为父报仇?”
大老爷铁青着脸:“爹,您别胡思乱想,可好?”
老太爷愁容满面:“综上皆不是,那珍儿寻为父作甚?”
大老爷轻叹:“珍儿来家,焉能不来与您请安?”
“只是这吗?”
“一会儿珍儿进来,您不就知晓答案。”
话音一落,刘奎轻声道:“老太爷,大姑奶奶求见!”
老太爷脸色一僵,双目呆愣的看向老大,无奈之下,大老爷轻声道:“进来吧!”
刘奎推开门,大姐抬脚缓缓走进去,眸光一瞥便立即收回,福了福身恭敬道:“孙儿给祖父请安,侄女给大伯请安。”
老太爷脸色讪然,干哑道:“此番从庄子上出来,想必沿途疲乏的很,遂快快起身。”
从庄子上出来?
这是什么话?
他爹这不是明显心虚,口不择言吗?
大老爷脸色青白交错,扯了扯嘴角,淡笑问:“珍儿在庄子上可住的习惯,你祖父派去的将士可听从命令?”
珍儿福了福身,轻声道:“孙女多谢祖父关怀,若不是您有先见之明,说不得孙女镇不住庄子之人。”
老太爷见她言语恳切,确实不是寻他抱怨,如此这般,他心下稍安,脸上渐渐有了笑意,轻声道:“多日不见,珍儿脸色却是比往日看着红润些,”转头看向大老爷:“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爷尴尬着脸,轻轻点头:“爹言之有理。”
不待珍儿回答,老太爷又道:“若庄子里人手不够,尽可告知家中,让你大伯父多派些将士去镇守,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爷脸色一僵,缓缓点头:“爹言之有理。”
老太爷咳了咳又道:“若手中银钱不够,大可同你大伯母说,是不是啊,老大?”
大老爷黑着脸,木木道:“爹言之有理。”他爹同珍儿说话,为何最后一句总要捎带他,无论军中将士或府中金银,与他而言不过是小事,只求他爹饶过他!
大姐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轻笑道:“祖父放心,孙女在庄上一切都好,您且不用担心。”
见此,老太爷长叹一声:“珍儿,你的亲事,祖父对不起你。”
大姐敛了敛脸上的笑容,神色郑重道:“祖父焉何这般说,结亲本是结两家之好,日子没过好,乃是孙女没本事,与祖父又有何牵连。”
“说到底,此桩亲事乃我亲手促成,老夫也未料到宋天华这厮如此不争气?”
珍儿眉头舒展,淡笑道:“祖父,他有今日焉何不是孙女纵容之结果,遂到了今时今日,孙女谁也不怨,如今孙女离了安国公府众人方知,现下这般过日子才是真正的舒心,快意。”
“你这性子竟跟你祖母如此相似?”
大姐淡笑道:“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孙女纵容宋天华恣意妄为是因,他酿成大错乃是果,遂无所谓谁怨谁?”
“珍儿……”当年孙女从苏州回京发嫁,他与她也不过话些家常,再无其他,今日一见,却不知她如此聪慧。
大姐对其嫣然一笑:“祖父,如今孙女守着两个孩儿过活,甚是快哉。”
从祖父那出来,大姐漫步至她娘的院子,除了六妹未在,其余姐妹们早已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待她进去,众姐妹起身对她福了福身。
大姐淡笑道:“自家姐妹,无需这般在意规矩。”
二太太虽坐在上首陪着毅哥说话,眸光却似有似无看向珍儿,见她眉头舒展,心下稍安,生怕她适才见了公爹,想起亲事的由来而黯然伤神,不过确实如王妈妈所言,离了安国公府,珍儿眼睛越发有神采。
三姐上前一步,拉着大姐的手,轻快道:“大姐,你可算回家了?”
“最近可是又惹娘亲生气?”
三姐抬头,小心觑了觑她娘的脸色,耳语道:“大姐,莫提此事!”
大姐挑眉,轻轻道:“看来你又惹事了。”
三姐垂下头,轻声道:“大姐,此事晚些时候妹妹再与你细说。”
“待会在收拾你。”
三姐讨好的看着她,摇了摇她的胳膊,哀求道:“那时大姐即便狠狠打我,妹妹也绝无二话,只求大姐帮我哄哄娘亲,莫要同我置气。”
事情竟这般严重!
要知娘从小娇惯三妹,不要说重话,便是训斥都未曾有过,如今竟狠下心肠冷了她好几日,真乃奇闻也!
四姐到底坐不住,缓缓开口,轻声道:“大姐在庄上住的可好?”
大姐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庄上虽未有京城的喧闹,夜深人静时却透着一丝安宁。”
“若不是妹妹每日跟随大伯母学管家,定也跟着六妹一同去庄上看大姐。”
大姐拉着三妹坐在一旁,端起茶杯轻轻抿了抿,淡笑道:“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大姐,庄上可有什么奇闻怪谈?”
“四妹为何这么般问?”大姐眼睛一眯,笑容满面道。
四姐脸色一僵,讪讪道:“小妹久居内宅,从未见过外面的庄子是何模样,遂有些好奇罢了?”
总感觉大姐看向她的眸光,好似洞察一切!
“待哪日,让爹娘带你们一同去看看?”
三姐迫不及待道:“当真?”
“我何曾骗过你们,”大姐看向她娘,轻声道:“您还未看过女儿的庄子,待哪日风和日丽,您带着众位妹妹去瞧瞧,可好?”
二太太淡笑道:“这得看你爹能否同意?”
“娘放心,此事由女儿亲自跟爹爹周旋。”
“若成为娘自是依你。”
这时,刘仲修风尘仆仆进来,大笑道:“何事让你们母女这般欢喜?”
众人对其福了福身,恭敬道:“爹爹。”
刘仲修含笑道:“免礼,都入座吧!”漫步至二太太身边,看向毅哥,欣喜道:“可还记得我?”
毅哥放下手中的糕点,卷起袖子擦了擦下巴,按他娘之前交代那般,小手做成一堆,恭敬的对其揖礼问安,脆声道:“孙儿给外祖父请安。”
“好,好……”刘仲修老含怀慰,大笑不止。
几日不见,毅哥看着长进不少,可见珍儿用心□□他,如此甚好,若此子不似他爹那般行事荒唐,恣意妄为,而是刻苦用功,学有所成,待他继承安国公府,他从旁相助,定能让其所有成就。
二太太摸了摸毅哥的头,眼中欣慰之色甚浓,含笑道:“老爷这是从哪回来?”
刘仲修淡笑道:“同僚找我饮茶,若知珍儿母子到得这般早,为夫定早些回府。”
大姐适时开口:“爹,自打您回京还未出去游玩一番。”
刘仲修神色一愣:“珍儿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