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不打自招!
祉哥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小声道:“你又背着我做错事?”
宴哥摇了摇头:“我走哪都带着你一起闯祸……”
站在一旁的刘湘婉见他二人不在意盛怒中的姨娘,反而小声窃窃私语,尤其说出之话,都替他们愁的慌,只见黄姨娘铁青着脸,厉声道:“绿衣,将戒尺给我拿来!”
宴哥皱着眉头,噘嘴道:“姨娘……”
祉哥怕疼,双手背后,眼眶微红,瑟瑟道:“姨娘……”
黄姨娘指着他们恨声道:“你们现下越发出息了,不仅背着我偷偷爬树,还敢往夫子身上泼墨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此时的黄姨娘再无往日的婉婉有仪,反而被他们气的脸色涨红,怒不可遏。
到底心疼幼弟,刘湘婉上前一步,轻声道:“姨娘,弟弟们尚小,咱们慢慢教便是。”
只见黄姨娘瞪大了眼睛,气愤道:“他们越发不知分寸,半月前去老爷书房,摔坏一块尚好的徽墨,前儿趁人不注意又爬上树抓鸟蛋,今儿更是……”神色一顿,压抑着怒火:“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今日我在不给你们点教训,日后早晚闯下大祸,到时惹得太太重怒,便不是轻而易举掀过去之事。”
爬树!这要是有个万一……想想都后怕不已!
刘湘婉脸色僵了僵,求情之言立即咽了回去,附和道:“确实该打!”
哥俩不可置信的看向姐姐,一口同声道:“姐姐……”
刘湘婉轻声道:“你们小小年岁竟敢私自爬树,若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可曾想过姨娘跟姐姐会伤心。”
宴哥低声道:“姐姐,有小厮跟着我们……”
刘湘婉顿时无语,这宴哥年岁大了,反驳人的话是一句接一句,有时更是噎得她说不出话,一时间说重又怕姨娘揍他们,说轻又如同隔靴搔痒,心下纠结不已。
未料黄姨娘冷着脸,怒声道:“如此说来,你们还有理了。”
宴哥垂着头,小声道:“姨娘,儿子错了,若您要打就打儿子,不要打弟弟。”
祉哥害怕的躲在哥哥身后,哭泣道:“姨娘,儿子错了,您要打就轻轻的打儿子,不要打哥哥。”
这对难兄难弟,倒是手足情深的很!
可即便这般,黄姨娘也未曾心软,眸光看向绿衣,怒声道:“还不快去……”
绿衣身子一颤,福了福身忙转身出去。
黄姨娘低头看向他们,缓缓道:“每次你们犯错都会一同跪下,随后异口同声的认错,待姨娘言语宽恕你们后,仍一意孤行,置若罔闻。”
刘湘婉抚了抚额,这俩记吃不记打的货!
宴哥祉哥的小心思被捅破,扯了扯姨娘的胳膊,小声道:“姨娘,儿子们错了!”
“倘若此次不让你们长记性,日后定会做出更多忤逆之事。”
这时,取了戒尺回来的绿衣磨磨唧唧的走进来,黄姨娘眸光瞥过,冷冷道:“还不快拿过来!”
哥俩立即把手背到身后,生怕挨打,黄姨娘拿着戒尺,淡淡道:“犯了错就要敢于承认,这还是姨娘的好儿子,若明知犯错却一意逃避罪责,这样的儿子,姨娘不要也罢!”
此话一出,小哥俩以为姨娘不要他们,顿时眼眶泛红,哭闹不止,扯着她的胳膊,哭泣道:“姨娘,别不要儿子们,儿子错了!”
“既知道错了,该如何做。”
小哥俩缓缓伸出手,黄姨娘对着他们手心每人打了五下,直将他们打得痛哭流涕,哀叫不止,黄姨娘冷冷道:“日后每做错一件事,戒尺便长一下,知道吗?”
小哥俩哭的身子不住抽啼,神色畏惧的点了点头。
黄姨娘淡淡道:“下去吧!”
只见一旁的奶娘脸色发白,心疼不已,偏不敢开口求饶,听到此话,立马牵着哭哭啼啼的小哥俩出去,紫衣跟在他们身后,准备为少爷们冰敷。
待他们出去,黄姨娘身子一软,坐在矮榻上,手中戒尺应声而落,低声道:“姨娘对他们是不是太过严厉!”他们正是贪玩爱闹的年岁,偏她管束的如此严厉!
刘湘婉缓缓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戒尺,轻声道:“姨娘也是为弟弟们着想!”
“唉!看他们哭成那样,姨娘心疼的很!”
“常言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姨娘如此行事,也是怕弟弟们娇生惯养,恣意妄为惯了,到时年岁大了,便板不了他们的性子。”
“还是姑娘懂姨娘的苦心,”黄姨娘拉着她的手让其坐下,轻声道:“如今你已及笄,太太马上便要为你寻人家,再过一载你便要出嫁,到得那时宴哥他们尚且年幼,不能为你撑腰,姨娘只盼你弟弟学有所成前,姑娘的日子定要过得顺心顺意。”
刘湘婉含笑道:“姨娘,这过日子可是论夫妻二人相处之道,您看三姐虽外强中干,但三姐夫却外方内圆,二人成为夫妇后方相得益彰,”话音一顿,含笑道:“对女儿而言,若过不成三姐这般神仙眷侣的日子,成亲后自是各凭本事。”
黄姨娘神色一愣,呐呐道:“姑娘……”
“姨娘,您心疼女儿的心,女儿焉能不知,可拔苗助长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顺着他们的心让其成长,”刘湘婉神色一顿,轻声道:“若日后他们再做让您担惊受怕之事,自是要狠狠教训他们,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似我们这样的出身,却是不可恣意妄为。”
“可是姑娘……”
刘湘婉紧紧握住姨娘的手,轻声道:“今日祖父同女儿说,他老人家会亲自为女儿择一门亲事,定是家世清白,夫婿上进的人家。”
黄姨娘眉眼一喜,激动道:“当真?”
“女儿焉能骗您。”
“太好了!太好了!”若老太爷肯出面帮姑娘寻亲事,那定会是门好亲事。
“遂姨娘莫要太过逼迫弟弟们,顺其自然便是。”眼下弟弟们尚小,很难将道理听进心去,唯有长大后狠狠摔过一跤方知晓痛了才会所有收敛。
黄姨娘含笑的点头:“姨娘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小哥俩你推我,我推你的一同走进来,心下到底畏惧,神色略微忐忑,小声道:“姨娘。”
黄姨娘淡淡点头,问也不问他们手上可疼,倒是刘湘婉拾起哥俩的手,轻声道:“可疼?”
小哥俩觑了觑姨娘的脸色,心中既委屈又难受,眼眶泛红的点头。
刘湘婉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轻声道:“日后再不可随意爬树,知道吗?”
小哥俩轻声道:“再也不敢了!”随后慢慢挪到姨娘面前,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姨娘,我们错了,求您别生气!”
半响儿后,黄姨娘脸色稍缓,轻声道:“记住今日的教训,若日后还敢做如此忤逆之事,姨娘便让你们祖父狠狠抽你们鞭子,知道吗?”
小哥俩忙不迭保证:“日后再不敢了!”
“明日去学堂定要跟夫子诚心认错,可知?”
宴哥小声道:“儿子明白!”
刘湘婉嘴角含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一日一日就这般过去,随着睿哥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回京受封赏的消息传出来,镇国将军府众人皆是喜不自禁,这不明日二少爷便要回府,众人纷纷忙活着手中的活计,只见大太太叮嘱郭妈妈,轻声道:“睿哥喜欢的膳食定要让厨房做与他吃。”
郭妈妈含笑道:“您放心,老奴早已安排下去。”
大太太想了想,又道:“往日睿哥的衣裳怕是短了不少,赶紧去绣房催催,让她们昼夜赶工,争取明日将睿哥的新衣裳做出来。”
“老奴省的!”
“还有便是睿哥的院子,可有派人打扫?”
“甲义一直留在院子里,自打知晓少爷回来,便日日着丫鬟除尘,打理器皿。”
大太太看了看日头,低叹道:“今儿时辰怎过得这么慢?”
郭妈妈含笑道:“日日都这般,不过是太太盼子心切罢了!”
“睿哥一走便是三载,也不知如今身子可好?是否受伤?”
郭妈妈劝慰道:“您放心,咱们少爷武艺高强,又有老爷与老太爷派去的人保护,定不会让其受丝毫损伤。”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真到了性命攸关之时,旁人也顾不上他。”
“太太,如今少爷可是打了胜仗回来,足以说明咱们少爷福星高照,自有佛祖显灵,祖先保佑,遇事定是逢凶化吉。”
大太太嘴角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淡笑道:“你所言即是。”
只见大老爷心急火燎的走进来,大太太心脏猛地一紧,脸色微白道:“老爷,可是出了何事?”
大老爷倒了一杯茶,随后一饮而尽,方诧异道:“并无何事,夫人为何这么问?”
“还不是老爷神色慌张的进来,妾身以为出了何事?”
“呵呵……为夫想到明日睿哥便要归家,心下浮躁罢了!”
大太太含笑道:“妾身跟老爷一样,只觉得这时辰过得太慢……”
“焉何不是?”
话音一落,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眼里泛开笑意。
夜半时分,只见镇国将军府老太爷的院子人影一闪,翻墙而进,偏此时赵妈妈端着木盆出来,恰巧看到这一幕,吓得手中木盆应声而落,随后便要张嘴大叫,未料那人身形一闪,如影子似的蹿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耳语道:“闭嘴,是我!”
自打赵妈妈搬来老太爷的院子,从未出过此等惊吓之事,顿时吓得神色惶恐不安,身子更是止不住的哆嗦,脑袋不住的晃动,呜呜不已。
身着黑衣之人冷冷道:“是我,府中二少爷,睿哥!”
此言一出,赵妈妈身子一僵,随后不在挣扎,见此,睿哥慢慢松开她的嘴,皱眉道:“你是何人?”祖父院子里除了端水的几个老妈子,便不曾再有过旁的老妈子,且这位妈妈看着眼熟,偏他想不起来。
赵妈妈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缓缓转头,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身后之人,忙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老奴给二少爷请安。”惊吓的咽了咽口水,方缓缓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老奴乃六姑娘的奶娘,赵妈妈。”
“你怎会在此?”
赵妈妈小声道:“二少爷有所不知,自打您去山西戎武,我们姑娘便搬到老太爷的院子。”
睿哥眼睛一眯,随后缓缓点头,淡淡道:“祖父呢?”
赵妈妈抬手指了指,轻声道:“二少爷,您怕是记错院子,老太爷住在隔壁院子。”
睿哥脸上一僵,挠了挠头,讪讪道:“许是夜黑风高,一时记错祖父的院子。”
赵妈妈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木盆,轻声道:“二少爷自去寻老太爷,老奴还得为姑娘打水去。”
睿哥咳了咳,淡淡道:“去吧!”随后大步离开,走去祖父的院子。
赵妈妈见他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方腿脚一软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气。
此时,立在门口的刘奎身子绷紧,眼神刷的看向一处,低声道:“谁?”
睿哥身影一闪,从柱子后面窜出来,拱手道:“刘叔,三载不见,您还是这般机警!”
“二少爷?”刘奎惊呼道:“你不是明日方能到家吗?”
“将士们脚程快,今日便已到达京城郊外,但圣旨许我们明日奉召进京,无奈之下今夜便在城外驻扎,趁天黑城门为关,我便偷偷进来。”
“未到圣旨宣您进京之日,您焉能私自进城,若被圣上知晓怕是会追究您擅离职守之责。”
“刘叔放心,此时无人知晓。”
“你乃军中将领,倘若擅离职守,怎可能无人知晓?”
睿哥讪讪道:“实不相瞒,我已让青墨替我打掩护,此事不会出丝毫差错,”睿哥含笑道:“祖父呢?”
刘奎轻声道:“为了明早见您,老太爷早早就熄灯了,您在此稍等,老奴这就去进去唤醒他老人。”
睿哥含笑点头,若是往日他定不会这般造次,但他归家心切,甚是思念祖父,遂不顾青墨阻拦,执意归家就想见见祖父他老人家。
刘奎推门进去,不出一会儿,就见老太爷的屋子渐渐亮了,睿哥抬脚进去,走进内室,眼眶泛红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祖父,踱步过去扑通跪下,低泣道:“不孝孙儿拜见祖父。”说着对其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睿哥……睿哥……”老太爷神色激动,对其挥手,颤声道:“快过来,让祖父好好看看。”
睿哥屈膝爬到祖父面前,低泣道:“祖父,您老人家身体可好?”
老太爷眼眶含泪点头,颤抖着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让祖父好好看看你。”
睿哥抬头,含泪道:“祖父……”
“好,好,我们睿哥并未受一丝伤,祖父这心也算安稳了!”
“祖父,孙儿在外戎武三载,想您,想爹娘,想府中众人!”
“如今你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睿哥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水,哽咽道:“祖父,孙儿却是没事,可青墨……青墨却是替孙儿挡了一剑。”提及往事,宴哥再也忍不住泪洒当场,抱着祖父的膝盖不住哽咽,自打青墨替他挡了一剑,他便一直自责不已。
闻言,老太爷脸色一变,低声道:“可严重?”
“他后背中了一剑,且脸被人划了一刀!”
这……这……怎会这样!
“咱们刘家欠他一条命!”老太爷缓缓道:“不过只要你没事,这份人情祖父替你还。”
睿哥低泣道:“祖父,是孙儿没用,青墨明明劝孙儿穷寇莫追,可孙儿却一意孤行,贪恋功劳,未料前方有敌人埋伏,若不是青墨及时赶到,孙儿早已白骨化作一堆,就是因孙儿的莽撞,青墨才会因此毁容,孙儿悔啊……”
“青墨脸上的疤痕可能除去……”
睿哥摇头,自责道:“伤口太深,随军大夫说他脸上的疤痕终生去不掉。”
老太爷低叹:“容老夫想想,怎么还他这份人情?”
睿哥咬了咬嘴唇,心下一横,轻声道:“祖父,即便此次青墨授封大将军,怕也寻不到门当户对的闺中千金。”
闻弦歌而知雅!
老太爷眼神深邃,冷冷道:“你到底想说甚?”
“咱们家不是有适龄的姑娘,孙儿想……”
老太爷一把推开他,神色微冷,冷冷道:“今晚你回府乃是因思念祖父而归,还是别有用心。”
睿哥沉声道:“孙儿自是为了回来看您。”
“那你为甚偏偏选择在此时提及此事?”
睿哥低声道:“孙儿是想征得您的同意,若贸然跟爹娘或二伯提及,他们定然不会同意。”
老太爷长叹一声:“睿哥,便是你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却也不用结成儿女亲家。”
“祖父,青墨却是因孙儿毁容,孙儿心中悔恨难当,若日后因他之容貌,娶得低门之妇,亦或者被门当户对的人家拒亲,您让孙儿有何面目在这世上自处?”
老太爷淡淡道:“说了半天,你到底相中何人?”
睿哥低声道:“府中妹妹皆可。”
“五丫头已然定亲,如今及笄的唯有六丫头,其余三个丫头还未及笄,”老太爷神色一顿,脸色铁青,怒声道:“若你打六丫头的主意,趁早死心,老夫定是不允。”
睿哥面如土色,缓缓道:“祖父,实不相瞒,孙儿却是相中六妹,她聪慧可人又善解人意,若她嫁与青墨,定然不会嫌弃他脸上的疤痕。”
老太爷怒声道:“你怎可如此自私,为了一己私利便打旁人的主意,即便如你所想,藏在你心底的亏欠也只会越来越多。”
“祖父,那您说孙儿还能用何来偿还青墨的救命之恩,”睿哥趴在祖父膝下,泪水沾湿他老人家的亵裤,哽咽道:“功名利禄、金银财宝他都有,孙儿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为他娶得佳媳,方能宽解孙儿内心的自责之情。”
“这只是你一意孤行的念想,或许青墨并不同意。”
睿哥低声道:“自打孙儿有此打算,便曾暗暗问过青墨,”声音一顿,低声道:“未料青墨自嘲面目丑陋,今生再不打算娶亲。”
“他……堂堂三尺男儿,铮铮铁骨,既打算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连死都不曾畏惧,焉何畏惧脸上的一道疤。”
“祖父,若是您当真一点也不在意?”
老太爷身子一顿,面色一僵,喃喃道:“那也不能随意指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