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似宣鹤会讨女子欢心,也不似明若般偏偏贵公子,更不似睿哥爽朗畅意,可我就是我,许是霸道,许是乖张,许是阴沉,但在你面前我从不掩饰真性情,我不会巧言令色,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花前月下,为了让心仪的你将我记在心间,许做出让你厌恶之事,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你不要这样……”
魏廷茂不待她说完,继续道:“也许我总是做错事,也许不讨你欢心,也许不会甜言蜜语,可我就是心仪你,想要娶你为妻,想要与你生儿育女,想要跟你白头偕老,终此一生,有你足矣!”
刘湘婉脸色涨红,羞愧道:“你又在胡说八道?”这人每每都这样,前面之言让她震动不已,之后便言语暧昧,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虽我满腹心计,却从未对你用过计谋,所做错事,便是言语上的造次让你忌惮于我,却也是为了让你将我记在心上,”魏廷茂低声道:“此生的我,注定不是偏偏贵公子,不会对女子花言巧语,但我可以保证,若你肯嫁给我,此生你我之间再无旁人,倘若有朝一日,我违背此誓言,就让我战死沙场,被敌人万箭穿心!”
刘湘婉脸色骤变,跺脚道:“你!莫要胡说!”
魏廷茂淡淡道:“其实我最不信誓言,因为那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所说之话,当不得真,我乃是铮铮铁骨的儿郎,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最重的便是诺言,人活在这世上定要言而有信,若言而无信又有何面目苟活于这世间。”
“魏大哥,莫要再说……”
“六妹妹,虽我之前所做种种让你畏惧我,但我魏廷茂敢作敢当,只要你肯原谅我,我定恭恭敬敬对你拱手揖礼,诚诚恳恳给你道歉,若你不信我娶你之言,我亦可当着镇国将军府众人的面,对你许下白头偕老的诺言,”魏廷茂自嘲道:“当年我所行之事,如今想想别说你厌烦我,连我自己都无颜面对你,如今你已及笄,我想娶你为妻,却生怕被你厌烦,被你摒弃,被你抛之于脑后。”
“魏大哥,为何你执拗如此深,或许这只是你心底的执念,倘若有朝一日,你我成亲后,你发现我并未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很自私自利,很任性妄为,很随心所欲,到时你又该如何是好?”
只听魏廷茂淡淡道:“有何不好!只要我在一日,便会日日纵着你,宠着你,擎着你,除了天上的月亮以及天子的龙位,其余东西我皆可满足你。”
“你……”
“六妹妹,只要你跟了我,凡骂你者如骂我,凡打者如打我,凡欺你者如欺我,而我身为人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让你不受欺凌,让你挺直胸膛做你想做之事,让你无所顾忌说你想说之话,只要你肯嫁我,今日我所说,他日我定会为你做到。”
刘湘婉心神大震,待看到前方走来之人,眼睛一亮,随后低声道:“刘叔过来了。”
魏廷茂淡笑道:“六妹妹可是在关心我?”
这人怎如此死性不改!
她会担心他!笑话!
不过是怕被人追问起来,到时不能善了!
刘奎听到小厮的禀告快步走来,待进到凉亭,只见六姑娘脸色微红,再看魏少爷神色自若,方轻声开口:“魏少爷,老太爷知晓您过来,让老奴请您过去。”
魏廷茂起身,看着石桌上的糕点,轻声道:“六妹妹,这糕点味道不错,还妄你细细品尝,细细咀嚼其中意味。”
闻言,刘湘婉脸色讪讪,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魏大哥。”
魏廷茂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方与刘奎一同离开,只见刘湘婉身子一软,险些坐在地上,招娣飞快跑进去,扶住姑娘的胳膊,低声道:“您这么了?”
原来被人表露心迹并非喜事!
“扶我过去坐坐。”刘湘婉被其扶到石凳旁坐下,拿起丝帕擦拭额头的虚汗,低喘道:“我可长得闭月羞花?”
招娣神色一顿,低声道:“姑娘如今算得上小家碧玉。”
刘湘婉皱眉:“怎么?在你眼里我竟不是容貌秀丽?”一直以来在招娣眼里,旁人处处不及她,未料竟听到这般回答。
“姑娘,奴婢觉得姨娘才是美若天仙,惊为天人。”
刘湘婉失笑:“确实!”数载过去,姨娘容颜未有一丝变化,还是那般的我见犹怜,难道她爹一直钟爱姨娘。
“姑娘,您怎冷不丁提及此话?”
刘湘婉低叹一声:也不知她哪里长得好,入了那厮的眼,竟让他如此执拗,即便他说了颇多表白之言,仍让她费解不已。
“姑娘……”
“无事,不过是心下感慨罢了!”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有一人他不在乎你的出身,不在乎你的缺点,不在乎你的好坏,费尽心机想要娶你,焉能不让你震动,但想到日后的事,心神猛地一敛,日后之事谁能说得清,且走一步看一步。
适才魏廷茂所说乃他心底所想,只因在凉亭处,六妹妹见到他时,眼眶一缩,身子发颤,嘴角的笑容极为僵硬,如此情景,他还有何不懂,定是之前所行之事吓坏她,以至于对他心生恐惧,长此以往,终究不美,遂不顾脸面,将心底所想告知于她,并不是让其立马接受他,而是期翼她态度有所软化,日后再见到他眉眼带着些许笑意,如此便好!
到了老太爷的院子,刘奎轻声道:“无论您心底作何打算,言语间切莫造次!”也算是对他的告诫吧!
魏廷茂低声道:“多谢刘叔。”
到了书房,唯有老太爷一人在,只听他开门见山道:“今儿你来府,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魏廷茂恭恭敬敬对其揖礼:“小辈给老太爷请安。”
“此处唯有你我二人,其余人早早被老夫打发出去,你到底为何而来?”
魏廷茂垂下头,低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人与美酒,美酒到处皆可寻,称心之人唯您有。”
“当着老夫的面,竟如此胆大妄为?”
“正因在您面前,小辈方不敢说谎。”
“你手中拿着什么?”
魏廷茂轻声道:“乃是送与伯父的洛神赋。”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老太爷斜了眼他手中的画卷,心下冷哼:此子定是觉得他这边行不通,便在老二身上下功夫,以老二贪婪的秉性,怕是会立即同意,试问庶女出身的六丫头,许配给功名已成,手握实权的魏廷茂,谁会不同意。
“小辈不敢,只是让小辈这般轻易放手,心中委实不甘!”
“除了投其所好,你还有何其他谋划。”
魏廷茂抬起头,眼神清亮道:“并无!”亦真亦假,总之还是内有真话。
老太爷紧紧盯着她:“当真?”
“绝不敢欺瞒您!”魏廷茂低叹一声:“小辈不过是想假以时日,若能讨得伯父欢心,或许会将六妹妹许配与我。”
“为何你现下不说?”
“无论是您还是六妹妹对我心存误解,遂有些事不能过于急躁,再且六妹妹方及笄,只要有恒心,您定会看出小辈的决心,也定会心甘情愿将六妹妹许配与我。”
“你倒是很有信心。”
“小辈知晓您在为六妹妹张罗亲事,可小辈想,旁人再好焉能比得上我,而我不过是出身让您心有顾忌,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待小辈成亲后,自会令立门庭,到得那时,焉有您所担心之事。”
想起前几日他的焦躁不安,老太爷冷冷道:“这些时日你不会是在谋划如何讨好老二!”
魏廷茂脸色涨红,讪讪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老太爷看向刘奎,轻声道:“去把睿哥唤来!”
他二人不懂老太爷之意,不由诧异地看着他,只见其眉眼带怒,咆哮道:“怎么?老夫支使不动你?”
刘奎打个冷颤,忙道:“老奴这就去。”
大约半盏茶功夫,睿哥疾步而来,见到青墨含笑道:“你来了?”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
老太爷瞪了他一眼,随即冷哼:“你二人去院里比划一番。”
他二人身子一僵,皆是不可置信,睿哥扯了扯嘴角,干笑道:“祖父,您让孙儿来此,莫不是为了此举。”
“若不然为何让你来?”
“可青墨到底是客人,怎好与他舞刀弄枪,还是算了吧!”
“怎么?你敢质疑老夫的话?”
“孙儿不敢!”
老太爷眸光看向魏廷茂,淡淡道:“不知你可愿意?”
魏廷茂苦着脸,轻声道:“凡您说出之言,小辈自是欣然允之。”
狗腿子!
明知我打不过你,还敢应允!
莫不是为了在祖父面前谄媚,要将我打的屁滚尿流!
只听老太爷又道:“若败下阵的是睿哥,便挨老夫五鞭子,只因你技不如人,丢光我们镇国将军府的脸面,若败下阵的是青墨,日后便不能登我镇国将军府的门。”
“祖父……”
“老太爷……”
“怎么?堂堂儿郎,竟如此畏畏缩缩!”
魏廷茂上前一步,对其揖礼,沉声道:“老太爷放心,我等自会拼尽全力。”老太爷这是既恼怒子渊又恨上他,遂出此下策,让他二人内讧,无论谁赢得此战,都是输家!
睿哥惨白着脸,低声道:“青墨,你怎肯应允?”
“若不应允,难消老太爷的怒气,”魏廷茂神色歉疚道:“子渊,此战我们竭尽全力吧!倘若我输了,也是输的心甘情愿,如何?”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甚?”睿哥抬头看到祖父嘴角的笑意,便知此乃祖父故意为之,若他直接弃战,只怕祖父心里的怨气只增不减,遂只能尽力与青墨过招。
唉!无论比与不比,此战他输定了!
其一武功不及青墨,必输无疑,其二事关青墨的终生大事,定要相让几分,其三便是让祖父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祖父!您真的很喜欢用鞭子疼爱孙儿!
一行人走到院中,只见魏廷茂与睿哥对立而战,再看老太爷躺在摇椅上,晒着阳光,手中拿着鞭子慢慢把玩,淡笑道:“愣着作甚,开始吧!”
话音一落,二人便开始交手,刘奎轻声道:“您这是意欲何为?”
老太爷挑了挑眉,淡笑道:“你可信青墨所言?”
刘奎眉眼一顿,轻声道:“真假参半!”
“不错!此子焉能如他说的那么诚恳,怕是又打什么鬼故意,偏老二傻傻不知内情,还笑的合不拢嘴。”
“您不是说此事不能告诉二老爷,怕……”刘奎又道:“老奴不懂,为甚魏少爷不直接向二老爷求亲,若他开口,二老爷定会欣允之。”
“倘若他敢如此做,便是触了老夫的逆鳞,焉能让他称心如意,”老太爷看着院中比划的二人,淡笑道:“你信不信一百招之内,便能分出胜负,其结果必然是睿哥输。”
刘奎皱眉看一会儿,半响后,方缓缓道:“您此举是为了教训二少爷?”
“不错!旁人家的孩子,老夫焉能动手,能教训的唯有睿哥,不过他确实该教训……”想及他所做愚蠢之事,老太爷便气愤不已,低声道:“被人耍的团团转竟毫不自知,还为了那人挖自家的墙角,活该六丫头不搭理他!”
刘奎轻笑道:“您这是恨铁不成钢!”
“老夫聪明一世,竟生了此等愚蠢的子孙,便是六丫头都能瞧出里面不妥之处,偏他一意孤行,遂老夫必须让其知晓教训。”
老太爷指着打斗中的二人,冷哼道:“你且看睿哥的招式,毫无斗志,再过一刻钟,便会败于青墨手中。”
刘奎缓缓点头:“二少爷确实故意相让魏少爷,魏少爷明知其意,却也拼尽全力与之搏斗。”
“此子信心坚定,认准之事,无关旁人,定会拼尽全力取胜。”老太爷言语中带着一丝欣赏。
刘奎心念一转,轻声道:“其实您想借魏少爷的手教训二少爷,让其莫要轻敌。”
“不错!”自打睿哥打了胜仗,封了官位,许他察觉不出,但身为过来人的他与老大却知,现下的他有些骄傲自满,为了点醒他,自是要让他心神乃是身体受到创伤,方能寻回本心。
刘奎轻声道:“从小到大您最是疼爱二少爷,您的苦心,他现下许是不知,但终有一日会明白。”
诚如老太爷所料,他二人在一百招之内,由睿哥摔倒在地而分出胜负,老太爷由着刘奎搀扶走上前,看着躺在地上不住喘气的睿哥,淡淡道:“故意输的感受如何?”
睿哥身子一僵,抹了把额头的虚汗,低声道:“祖父……”
“睿哥,你可以不擅长谋略,可以避重就轻,更可以恣意妄为,但你却不能丢了镇国将军府英勇好战的血性。”
睿哥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不言不语。
“你为何会输?你知我知青墨更知,你们比划之中,即便你有心相让,青墨可曾对你有过一丝松懈之意。”
“我……祖父……”
老太爷冷冷道:“睿哥,你太令祖父失望了!”
转瞬间,青墨便明白老太爷的打算,此举不仅出了他心头的怒气,更是借由他的手敲打子渊,只因一旦他与人比武,便会竭尽全力,此时如此,战场上亦如此,身为将士,若你不珍惜自己的向上人头,难道还指望旁人救你,便是能救,也只能救你一时,不能救你一世!
睿哥脸色惨白,扑通跪在地上,低喃道:“祖父,孙儿错了!”
“身为将士,即便明知此战会输,也会御敌到最后一刻,可是你呢?”老太爷手一松,手中的鞭子应声而落,发出沉重的声响。
刘奎扶着老太爷缓缓离开,只听他沧桑道:“青墨,老夫很是中意你!”
魏廷茂眉眼一喜,随即敛了敛心神,走上前扶着睿哥起身,低声道:“子渊,莫要多想。”
“祖父对我失望了,”睿哥惨笑道:“我让祖父失望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
“可你我同岁,我不如你远矣!”无论武功还是谋略,皆不如青墨,此番在山西抵御外敌,若不是青墨三番两次的救他,他焉能有今日之作为,而他不曾反思,却因升官而沾沾自喜。
“子渊,莫要如此自嘲!”
睿哥缓缓推开他,脚步踉跄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