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算不上,至少不会从中阻拦。”
“那你……”
魏廷茂淡笑道:“日后怕是要常来府上。”
睿哥顿时无语,低声道:“你这执拗的性子既让人钦佩又让人气愤。”
“子渊,你我二人唯一的不同便是在这出身上,自小你有祖父,爹娘疼爱,所需一切,他们皆可满足你,而我处在那样的境地,所有的东西都得靠我去拼,去夺,去抢,”魏廷茂垂下头,自嘲道:“所以即便我得到功名利禄,心底仍止不住的羡慕你。”
“我……”
“你得到这世间最真挚的爱,便是至亲之人对你的疼爱,而我……有个薄情寡义的爹,有个郁郁寡欢,含冤而终的娘,倘若我娘仍活在这世上,有她陪着我,让我感受到一丝至亲之情,也许我不会似现下这般乖张,暴虐,从小到大在逆境中活下来的我,如野兽一般只会抢夺,唯有将自己看中的东西紧紧握在手心方才安心。”
青墨从不会多愁善感,现下这是……
睿哥皱眉道:“你怎么了?”
“无甚!不过是羡慕你,有感而发罢了!”昔日流失的一切他补不回来,但日后想要走的路,想要携手共度一生之人,他却能选择。
见此,睿哥话音一转,轻笑道:“你手中的画没了,可是送给我二伯。”
“不错!”
“你腹中还有何计划,可否提前告知我,让我有个准备,莫要打得我措手不及。”
“昔日我们在战场上对敌,都会选敌人最薄弱的地方,遂你二伯便是这场仗中最好攻克之人,只要将他拿下,老太爷又放手不管,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你就不怕……”
魏廷茂冷笑:“怕甚!我看中的人,只能属于我。”
睿哥心中瑟了瑟,喃喃道:我六妹被你相中,也不知是幸还是灾!
魏廷茂在镇国将军府用过晚膳方离开,不过他并没有回府中,而是让豆包去寻明若过来,他则走到一家酒馆坐下,叫了一壶酒,一盘牛肉,一碟花生慢慢酌饮。
半个时辰后,曹霁光脚步匆匆而来,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眼桌下面空空如也的酒罐,挑眉道:“看这样子,你这心情很好啊……”
魏廷茂为其斟了一杯酒,随后抬起他手边的酒盅,一饮而尽,含笑道:“明若,再过不久,我便要心想事成了!”
“这么快!”
“快吗?为了这一日我等了三载,终于熬到她及笄,再过一年我便能娶她为妻。”
曹霁光啧啧两声:“一年后方能成亲,你爹能同意?”以他如今的身份,伯父定然催促的紧,怎能放任他一年后成亲。
魏廷茂轻笑道:“他们?现下的他们不敢插手我的亲事。”
“刘家同意了?”
“如今老太爷默不作声,至于伯父吗?只需我花费点心神也会同意,唯一的变数……”
曹霁光笑着打断他:“可是六妹妹?”
魏廷茂点了点头:“人啊,就是贪心,当你心想事成,却又担忧她是否心甘情愿的嫁与你。”
曹霁光抬手将手中的酒盅干了,随后怕拍他的肩膀,低笑道:“青墨,你想的太多,有多少人成亲前没见过面,成亲后还不是如我们爹娘一般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
“所以我才说人太过贪心……”
“能娶到你心中所想,已是不易,即便她现下心中没有你,成亲后日夜相对,焉能不对你产生情意,遂你如今这么想真乃胡思乱想。”
魏廷茂低笑道:“可知今日我做了什么?”
“去镇国将军府讨好老太爷?”
魏廷茂对其摇了摇头,惨笑道:“与六妹妹开诚布公提及我的往事。”
此话勾起曹霁光的兴致,轻笑道:“她可有说甚?”
“吓呆了!”
“然后呢?”
“我自言自语说了半天,她像傻子似的立在一旁听着。”
曹霁光指着他哈哈大笑:“你也有这么一天……”
“此时此刻,你还要揶揄我?”
“我与六妹妹不过几面之缘,定没有你了解她,”曹霁光轻声道:“但是青墨,你不可妄自菲薄,你的坚韧,你的不屈,你的隐忍,这些都是我所没有,我所为之羡慕的秉性。”
魏廷茂自嘲道:“你羡慕我,又可知我也曾羡慕过你?”
曹霁光诧异道:“羡慕我?我除了读书之外,再无其他能耐,如今更是尚了公主,腹中所学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魏廷茂一杯接一杯的喝,半响后,拍着自己的胸口,凄苦道:“明若,我没有至亲之人,爹……”嗤笑一声,冷冷道:“那是别人的爹,我娘早早离世,大哥又负气离家,便是我如今功成名就,却也是孤家寡人……”
曹霁光端着酒盅的手一顿,低声道:“世上本就无两全其美之事,倘若你父母皆守在你身边,日日纵容你,你焉能有如今这般作为,遂有得必有失,世间之事从来都是如此。”
此话一出,魏廷茂狠狠摔碎手中的酒盅,脸色狰狞道:“终有一日,我会让那贱人付出同样的代价,我绝不会让我娘枉死。”
“青墨,此事过去这么多年,你怎还念念不忘,”曹霁光敛容,压低声音:“莫要忘了那是金枝玉叶,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拿捏之人。”
“我娘临死时看着我的目光,我依旧历历在目,若不是因为她,我娘何至于郁郁寡欢,含恨而终,我恨!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以解我心头之恨!”魏廷茂眼神中带着一丝暴虐。
曹霁光一把握住他的胳膊,对其摇头:“你喝的太多了,莫要再喝。”若他继续喝下去,回府后还不定说出什么妄言。
魏廷茂推开他的桎梏,含笑道:“放心,我没喝多,我只是太过欣喜,无论功名还是佳人,最后皆靠我的本事得以实现!”
“你……”曹霁光看向立在他身后的豆包,叮嘱道:“去跟掌柜的定个上好的厢房。”
豆包躬身道:“奴才这就去。”
曹霁光微微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若你想喝,我陪你喝就是。”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魏廷茂颤巍巍的为彼此各倒了一杯酒,含笑道:“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曹霁光轻叹:青墨乃他们四人中最为冷静自若之人,今日这般定是想起往日的种种不堪……
曹霁光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随后看向他的小厮,苦笑道:“你且回公主府,禀告公主今日我不回去歇息。”
小厮躬身点头,飞快离开。
“姑娘,您怎还不会谁?”
刘湘婉低声道:“许是白日睡多了,不甚困顿!”
“从老太爷院子回来时,姑娘便一时忧愁一时叹气,可是有何发愁之事?”
“妈妈,你希翼我嫁给什么样的人?”
赵妈妈轻声道:“自是希望姑娘嫁给心疼您的人,与其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心疼我?”刘湘婉慢慢咀嚼这三个字,如今魏廷茂打了胜仗,封做将军,却仍想娶她这个小小的庶女,想必其中定有几分真心。
如此一想!
脑中好似有两个小人在不断斗争,一个告诫她不要胡思乱想,守住心神,一个同她说,这样执着于你的人,若是错过日后便再不会有,遂一定要珍惜。
刘湘婉低声道:“到底如何是好?”权衡利弊之下,嫁给他却是利大于弊。
“如何什么?”赵妈妈轻声道。
“没什么?时辰不早了,睡吧!”刘湘婉转过身闭上眼。
翌日,刘湘婉眼眶发肿的起床,赵妈妈见此,焦急道:“姑娘,昨晚您没睡好吗?”
刘湘婉轻声道:“许是做了一晚的梦,时而梦醒而是昏睡。”
赵妈妈对招银轻声道:“快去打盆冷水来。”冰敷下总能让姑娘的眼睛消肿。
“妈妈不必担忧,过会儿便好了,”
待赵妈妈沾湿丝帕,将其敷向姑娘的眼睛,方轻声道:“昨晚姑娘做了何梦?”昨晚乃是她守夜,却不知姑娘被梦魇着,是她的过失。
刘湘婉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莫要自责,不过做个梦而已。”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她梦到成亲后,与魏廷茂斗智斗勇之事,结果更是不用合计,以惨败收场。
半盏茶后,刘湘婉方起来,轻声道:“伺候我梳妆打扮吧!”要去给祖父请安,陪他老人家用膳。
赵妈妈见姑娘的眼睛消肿不少,方伺候她梳妆。
到了老太爷的院子,只见祖父不住打量她,半响方开口:“可是辗转反侧,一夜未能安睡。”
“祖父,任谁听了那话还能安然入睡,孙女只能说她太过没心没肺。”
闻言,老太爷哈哈大笑:“何必纠结这么多?既他想娶你为妻,便是你拿捏他的最佳时机。”
“祖父,您这话是何意?”
“那厮费尽心机想要娶你,如今正想法子讨你爹的欢心,你大可借力打力。”
刘湘婉脸色一僵,轻乎道:“祖父……”
“听说那厮为了投其所好,送了你爹一卷洛神赋,接下来如何做,就看你的本事。”
只见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轻笑道:“孙女明白。”
陪祖父用过早膳后,她带着招娣去给太太请安,自打三姐出嫁后,二房只剩下她们三姐妹,五姐整日待在院子里绣嫁衣,而她待在祖父的院子闭门不出,唯有七妹这一年来讨得太太的欢心,待她进去时,七妹正陪着太太说话。
二太太见六丫头亭亭玉立的走进来,行走间可谓是步步生莲,眉眼更是随了黄姨娘大半,不由眼睛发亮,想到此前的打算,对其挥挥手,含笑道:“六丫头走进些,让为娘好好看看。”
刘湘婉不由抬头看向七妹,只见她也是一脸不解,慢慢行至太太面前,低声道:“母亲……”
二太太一把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一转眼六丫头已经及笄,半月后七丫头也要及笄,”神色一顿,又道:“再过一载,你们便会相继出嫁,想到那光景,为娘这心真的很疼。”
无论刘湘婉还是七妹皆被她说出之言镇住,自打三姐出嫁后,每日她们三姐妹过来请安,太太要么敷衍了事,要么言语敲打,也就今年初始,七妹渐渐讨得她的欢心,而她背后有祖父撑腰,自是无需看太太脸色,只要不犯大错,太太便不会拿她如何。
刘湘婉垂下头,羞涩道:“母亲……”
二太太知她脸皮薄,含笑道:“为娘不说了,不说了……”拉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松,眼神不住的端详她。
待从太太那出来,只听七姐低声道:“六姐,你可有察觉母亲看你的眼神很怪?”
刘湘婉点了点头,太太心里定是打着什么主意,若不然今日不会这般笑语相迎的对她。
“六姐,最近你还是注意些,千万别惹太太生气。”
“放心,我明白!”
姐妹二人徐徐叨叨说了一会儿话,只听七姐轻声道:“我要去五姐处坐坐,六姐一起不?”
刘湘婉想了想,含笑道:“那便一起吧!”自打五姐婚期越来越近,太太便免了她的请安,每日让她待在院子里绣嫁衣,遂已有五六天没见到五姐的身影。
姐妹二人到了五姐的院子,绿琴眉眼带笑的上前福了福身,低声道:“六姑娘,七姑娘。”
“五姐可是在绣嫁衣?”
只见绿琴神色担忧,低声道:“眼看婚期越来越近,这几日姑娘更是起早贪黑的绣嫁衣,奴婢劝过姑娘好几次,可姑娘就是不听,正好两位姑娘过来,还妄你们帮奴婢劝劝我家姑娘。”
刘湘婉含笑的点了点头:“放心。”
走到绣房,绿蕊见两位姑娘进来,忙要开口请安,刘湘婉却对她摇了摇头,脚步轻移的走上前,五姐低着头专心的绣着嫁衣,看着绣衣上华美的图案,刘湘婉感慨着,连最不爱动针的五姐,为了成亲那日穿上漂亮的嫁衣,也在聚精会神的拿起绣花针一针一线的绣制。
五姐察觉有人挡着光线,眉头微皱,轻声道:“绿蕊,你挡着光了?”谁知她动也不动,不由抬头,低斥道:“你……”
刘湘婉与七妹一同福了福身,含笑道:“五姐。”
五姐放下手中的绣花针,轻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好几日没见到你,既你不出屋,唯有我们二人亲自过来探望你。”
五姐缓缓起身,越过绣架行至她们身边,随后轻轻晃动肩膀以及手腕,低叹道:“我也想出去,可你看看那嫁衣还有一半没绣成。”转头看向六妹,低笑道:“若不是嫁衣需新娘子亲自绣制,我定求你帮忙。”
刘湘婉拿起丝帕遮住嘴角的笑意:“如此说来,妹妹还躲过一劫。”
七姐噗呲笑出声:“六姐,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如五姐这般。”
“你不也是吗?”刘湘婉嗔怒道。
一时间,姐妹三人皆忍俊不禁的笑出声。
只听七姐缓缓道:“五姐,除了嫁衣,荷包或者鞋袜,我们倒是可以帮你的忙。”
五姐眼睛一亮,低声道:“如今这个嫁衣就让我手忙脚乱,若你们肯帮我绣其他,我自是欣喜不已。”
七姐轻声道:“荷包,便由我来吧!”神色一顿,含笑道:“至于其他两样,便交给六姐吧!”
话音一落,只见她二人聚精会神的盯着她,刘湘婉扶额低叹:“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凑趣过来。”
五姐啧啧两声:“上了贼船,再想下便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七姐笑倒在刘湘婉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