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老魏娶媳(一)(2 / 2)

刘仲修本是带笑的脸立即阴沉下来,冷冷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老爷?”

“金佛也是你所能送出?”刘仲修眉眼一竖,厉声道:“倘若你送金佛过去,让褚家如何猜忌你,猜忌我,猜忌镇国将军府众人。”行事总这般不带脑子,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真不知他爹当年怎会为他求娶此人,年岁越大,行事越荒唐。

二太太脸色一僵,讪讪道:“老爷,妾身也是突发奇想……”顿了顿,又道:“这不是在跟您商量,毕竟您见多识广,帮着妾身出个主意。”

刘仲修淡淡道:“有那胡思乱想的功夫,还不如想想为两个外孙置办点东西,这样不仅褚家夫妇欣喜,便是三丫头脸上也有光。”

二太太眼睛一亮,轻快道:“还是老爷有见地。”

刘仲修揉了揉额头,不能与她多待一刻钟,不然迟早被她的榆木脑袋气死,起身后板着脸,淡淡道:“为夫已替你拿了主意,行事且注意分寸,玫儿已是褚家的人,可你不一样,你还有儿孙,行任何事之前也要为他们诸多考虑。”

未料二太太垂下头,小声道:“翊哥还不知何时归家,妾身便是想他也是鞭长莫及。”

刘仲修瞥了她一眼,冷冷道:“翊哥外任不过几载,又不是终生不回京,”随即甩袖冷声:“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为夫管不了你。”

二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张口结舌,她不过抱怨两句……老爷为甚生这么大的火!

一转眼到了三姐洗三的日子,二太太带着刘家众人一同过去,只见三姐半坐在床边,额头包着白布,许是刚生子不长时日,脸色仍有些发白,可眉眼间的喜意却是如何也遮不住。

二太太带着刘家众女眷进去,三姐满脸喜意:“娘,大伯母,你们来了?”

大太太含笑道:“玫儿受苦了,老人们常说大难之后便是大福,果不其然,玫儿熬过这个坎,如今两个小外孙长得可真好。”

“多谢大伯母的夸奖。”

三姐看向刘湘婉:“六妹,你送来的肚兜,姐姐很喜欢,婆婆说了,待过些日子哥儿长大些,定要亲自为他们穿上。”

刘湘婉对其福了福身,淡笑道:“三姐喜欢就好,待外甥们在大些,我在为他们绣几件肚兜。”

“甚好,甚好!”三姐笑的眉不见眼,又看向大姐,轻声道:“大姐,你从庄子过来,外甥们可如何是好。”

大姐含笑道:“他们如今大了,有奶娘及丫鬟照看便可。”

“这就好……”三姐看向淡笑不语的七妹,轻声道:“你及笄时,姐姐身子沉未能过去,不过你成亲时,姐姐定会过去。”

闻言,七姐羞红了脸,嗔怒道:“三姐……”

二太太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外孙们可有起好名字?”

三姐脸色一僵,讪讪道:“娘,此事尚且不急,如今相公正在细细斟酌,想必再过三两日便能起好名字。”

她怀胎七月,相公便日日手不离书,每晚都在书房查阅古籍,只为了给儿子们起名字,可直至儿子们出生三日有余,他还未想出名字,最后公爹看不过去,径直从他上百个名字里选出两个,借已定下来,可相公依旧不满意,总觉得名字不够响亮,儒雅以及有意境。

众人顿时无语,銮哥真是……

内室,刘家女眷陪着三姐说话,不多时,梅兰脚步轻声的进来,低声道:“姑娘,到了洗三的时辰。”

二太太看了眼大太太,妯娌二人一同起身缓缓走至厅中,只见产婆旁边放着一个金盆,里面陆陆续续放着不少金银珠宝,再看看产婆嘴角的笑容都快裂到天边,待她看到刘家人出来,那眼神就跟狼见到猎物一样,眼里发着光,恨不得她们立即往金盆里扔东西。

褚夫人忙走过来,含笑道:“亲家,亲家大嫂,今儿玫儿洗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你们见谅。”

二太太嘴角上翘,轻声道:“亲家不必在意,咱们乃是姻亲,无需这般客套。”

褚夫人含笑点头,眸光看向刘湘婉,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想必这就是府中六姑娘吧!”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刘湘婉,只见其眉眼弯了弯,嘴角微微上翘对其福了福身,清脆道:“小女刘氏湘婉拜见亲家太太。”

褚夫人眼睛眯了眯,不住点头:“六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只见她身着淡粉衣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束住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发间别着一支七宝珊瑚簪,衬得她肤如凝脂,尤其那双眼睛,双眸似水,柔美清淡,似乎能看透周遭一切。

不光褚夫人这般想,厅中其余人也是如此猜想,听说此女及笄不久,恰巧怀化将军打了胜仗回京,且与镇国将军府大房二少爷交好,这般因缘之下,他瞧上刘家二房这位庶女,不过也难怪怀化将军一见钟情,此时的她眉眼虽尚嫩,但假以时日,姿色定然不凡。

刘湘婉浅浅一笑:“当不得亲家太太夸。”

二太太脸色微僵,今儿明明是玫儿的洗三宴,怎大家皆把目光看向六丫头,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她过来。

这时,产婆对众人福了福身,含笑道:“洗三的时辰到了!”

话音一落,众人便见两位奶娘抱着小少爷走进来,轻手轻脚的将其放入注入温水的木盆中,只见二太太走上前,产婆对其福了福身,轻声问:“这位夫人要添什么?”

二太太轻声道:“添清水。”

产婆弯腰将水轻轻泼在他们身上,轻声道:“长流水,长流水,聪明灵俐。”

大太太走上前,产婆又对其福了福身,含笑道:“这位夫人添什么?”

大太太轻声道:“桂圆。”

产婆往木盆中扔下两个桂圆,含笑道:“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如此这般,待最后添盘时,产婆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缓缓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随后手脚迅速的给两个小少爷洗澡,他们自然不干,哇哇大哭,这不但不犯忌讳,反而是吉兆,谓之“响盆”。

产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又将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他们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郎朗道:“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

待她手脚飞快的洗完,把两个哥儿分别捆好,用一颗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缓缓道:“一打聪明,二打灵俐,”眸光看向一旁的丫鬟,将手中的葱放在她手上,轻声道:“一会儿将这两课葱扔在房顶上。”其意乃是祝愿两位少爷将来聪明绝顶。

最后,产婆又将两个哥儿方入茶盘里,用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往其身上一掖,郎朗道:“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就这般,洗三宴终于完成,只见二太太她们将打赏的银子扔到金盆里,产婆眸光一瞥,笑的合不拢嘴。

洗三宴后,褚夫人早已准备好宴席,众人缓缓入座,这时,梅兰过来,轻声道:“夫人,少奶奶想跟娘家姐妹们说说话。”

褚家夫人含笑点头,轻声道:“亲家,您看呢?”

二太太自是满口答应:“珍儿,你陪着她们过去吧!”

大姐看向两位妹妹,带着她们一同离开,再过不久五姐便要嫁人,自是不能随意出门,遂今日带了六丫头、七丫头一同出来,本打算只带六丫头一人,可王妈妈在她耳边嘟囔两句,心下一合计,就将七丫头一同带来,借此机会让各府夫人相看,早日为其定下亲事。

姐妹三人离开后,二太太眸光瞥见各府女眷小声的窃窃私语,不用猜也知晓她们再说甚,除了六丫头还能说谁!

进去内室后,三姐眉眼欢快道:“你们总算来了,我一人在屋中,好生无聊。”

闻言,大姐瞪了她一眼:“都是当娘的人,说话还这般不知轻重。”

三姐噘嘴道:“大姐,我这一卸货,众人便对我不理不睬,去看我那两个小冤家。”

大姐恨不得手中有个棒槌狠狠打她两下,这是当娘之人该说的话吗?恨声道:“此话幸亏没让娘听到,若让她听见,还不定如何训斥你。”

“三姐,我的儿子,我说两句又能如何?”三姐翻了个白眼:“老娘千辛万苦将他们生下来,可谓九死一生,还不许我私底下念叨两句。”

此话一出,大姐十分无语,再看刘湘婉及七姐纷纷拿起丝帕捂嘴偷笑,刘湘婉憋笑道:“三姐,妹妹还是头次听你说这般粗鄙之言。”

三姐瞪了她一眼:“早晚你也会经历这一日,且看你会不会口出妄言。”

七姐低笑道:“三姐,如今你母子平安,妹妹真替你欣喜。”

“唉!别提这件事,有生之年,我再也不吃肘子了!”

姐妹三人闻言,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刘湘婉低笑道:“听说姐姐生子那日,姐夫惊的昏厥过去!那你岂不是要……”那两个字并未说出口。

“肘子可以不吃,相公确是要治的服服帖帖,倘若他敢不听话,且看我如何收拾他?”

除了大姐含笑点头,其余两姐妹皆是挑了挑眉,不约而同道:“如何收拾?”

三姐翻了个白眼,恨恨道:“知道生儿子干什么用吗?自是为我寻帮手,若他欺负我,我便让两个儿子对其前后夹击,最后我方出马,将其碾死……”在床上!

幸亏三姐未说那‘三个字’,不然姐妹俩定异口同声道:“三姐好手段!”

只见三姐自得不已,含笑道:“世人皆说养儿为防老,可我养儿就是为了镇妻纲,日后他敢欺负我,我就放儿子出去咬他。”

大姐见她说话越发不着调,恨恨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怒道:“在胡说八道,我便唤娘过来收拾你。”

“大姐,此话不过是我们姐妹四人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三姐扯着她的袖子,讨好道:“莫要告诉娘亲,可好?”

大姐瞪了她一眼,轻声道:“妹夫呢?”

“因他给我买肘子方害得我动了胎气,提前生子,自觉没脸见人,在书房面壁思过呢。”

姐妹三人越发无语:这对夫妇……也不知在他们的教养下,两个外甥会变成何样的奇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月初八这日,招娣急忙忙跑进来,大喊道:“姑娘,迎亲的队伍来了!”

一时间屋中众人皆手忙脚乱,赵妈妈端详着姑娘的妆容,焦急道:“喜娘,我家姑娘脸颊打的胭脂不匀称,快快重新涂抹。”

喜娘忙道:“好,好,老身这就重新弄。”

此时的刘湘婉身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嫁衣,火红的嫁衣上绣着龙凤呈祥,下摆的裙上绣着百子百福的花样,脚踏红色花鸟纹绣鞋,再看看她的妆容,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头顶,盘成扬凤发髻,发髻上带着凤冠,两侧插着长长的六珠金步摇,平日不施粉黛的脸颊如今涂抹少许胭脂,嘴如蜜般抹了唇脂,在看其纤纤玉手的指甲上涂抹火红的蔻丹,整个人多了一丝妩媚的嫣红。

七姐坐在一旁陪着六姐说话,这时,就见宴哥祉哥跑进来,宴哥脸色涨红,扯着刘湘婉的袖子,神情惊慌道:“姐姐,你要干什么去?”他知晓姐姐要嫁人,却并不知嫁人是要离开家,遂见她这份打扮,神色中带着一丝惊慌与畏惧。

祉哥眼眶含泪,委屈道:“姐姐,你为何这般打扮?我不喜你的这身衣裳。”

刘湘婉还来不及开口,便听赵妈妈‘哎呦’两声:“我的两位小祖宗,这里可不是你们捣乱的地方,你们跟谁来的?”

只见绿衣喘着粗气跑进来,先对两位姑娘行礼问安,随后看向两个哥儿,低哄道:“哥儿,此地可不是你们捣乱的地方,奴婢陪您回去,可好?”

宴哥摇了摇头,神色委屈,憋着嘴怒声道:“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守着姐姐。”

祉哥更是上前一步推开她,大声道:“你走!你走!我讨厌你!”

宴哥紧紧握住刘湘婉的手,轻声道:“姐姐,你哪儿也不许去!”忍着眼眶中呼之欲出泪水。

此时此刻,刘湘婉看着两个幼弟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下,喜娘忙道:“哎呦,我的姑娘,老身刚给您画好的妆容,这不又哭花了吗?”

宴哥见姐姐默默流泪,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姐姐,你要干什么去?你不要我跟祉哥了吗?”

祉哥不仅大哭还不住的扯着她的袖子:“姐姐,我们去找姨娘,好不好?姐姐……”

见此,七姐哭笑不得:“六姐莫哭,妹妹这就去哄他们。”

七姐走上前,拿起丝帕擦拭宴哥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今儿是姐姐的大喜之日,你们可不能哭,不然她会伤心。”话音一落,看向啼哭不止的祉哥,身子一僵,僵硬的抬起手为他擦拭眼泪,这还是他们姐弟第一次这般亲近。

未料,祉哥扑开她的手,哽咽道:“你走!你走!我要姐姐!不要你!”

七姐看着空落落的右手,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

赵妈妈站在一旁,自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催促道:“绿衣,愣着做甚,还不快将两位小少爷拉走!”

闻言,宴哥气得小胸脯不住的起伏,眸光更是狠厉无比,怒声道:“赵妈妈,我要让爹爹打你板子!”

“喜娘,且等等。”只见刘湘婉缓缓转身,看向吵闹不止的小哥俩,轻声道:“你们可是舍不得姐姐……”

宴哥憋嘴,一头栽进她的胸口,哽咽道:“姐姐,你不要离开家,好不好?为什么你出嫁要离开家,若是这般,你不要嫁人好不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此话被进门的三姐听到,大笑道:“五弟,倘若你六姐今日不嫁人,日后可就嫁不出去,到时她老了,就只能孤苦无依的过一生。”

宴哥大声反驳:“到时我养姐姐……”

祉哥梗着脖子,脆声道:“我也养姐姐……”

三姐笑的眼泪流出来,乐不可支道:“梅兰、绿衣,你二人分别抱着他们,将其送回黄姨娘的院子,有黄姨娘守着他们,定不会让其再跑出来。”

梅兰,绿衣躬身应道,走上前分别抱住两位小少爷,他们奋力挣扎,奈何不敌她二人力气大,终是被其抱走,只听震耳欲聋的哭声一前一后响起来:“姐姐……我要姐姐……”

刘湘婉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妈妈,你跟过去看看……”

“姑娘,您别担心,适才两位小少爷背着姨娘跑出来,待他们回去后,姨娘定会亲自看管他们。”

“妈妈,若你不去,我这心委实不踏实……”

赵妈妈低叹一声,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三姐看着铜镜中六妹的妆容,轻声道:“当年我出嫁时,可是一滴泪也没流,可我娘却生生哭成了泪人,回门时,娘拉着我的手不住的埋怨,说即便我蒙着红盖头,却也知我乃假哭,说我狠心!”声音一顿,含笑道:“可知我是如何回话?”

刘湘婉垂下头,轻声道:“三姐定是说,若你哭,母亲只会越发伤心。”

三姐对其摇了摇头:“我对娘说,女儿总算离了您的念念碎,欢天喜地还来不及,焉能流出一滴泪来。”

一时间,众人皆放下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的看着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