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一月，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市立医院在京城被人啧啧称赞的银杏树群仿佛一夜之间黄透了叶子，然后随着寒流的不断入侵，又一夜之间叶子铺满了医院的各个角落，把院区装点得金碧辉煌。
陈优在十月底正式结束了自己的实习期，在跟陈景泽商量之后，便立刻着手自己事业的下一步——晋升主治。但是在他找夏德生谈了一次他的意愿之后，不知道是哪里开始产生的流言，从“陈优找导师拉关系”传成了“陈优是夏德生早就定下的人”。
“那我可真是不敢当。”陈优听了许天的话，赶紧喊停，“夏教授桃李满天下好吗？定下的人哪里轮的到我。”
许天耸肩：“但是你应该想到，这种话可都已经传到我们科了。你真的不管？”
苏航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脸色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咱们医院的主治是竞聘制，就算是讨好了夏教授，也未必能怎样，最后拍板的不是王青天吗？”
许天懒洋洋道：“你们科真的是事儿多活儿多。我先回去了啊，等会儿还有手术呢。”
陈优看向苏航：“怎么了？”
“没，昨晚一宿没合眼，有点撑不住。”苏航喝了一大口咖啡，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陈优靠过去，低声问：“航航，你女朋友也都不来看你么？”
苏航意料之中的戒备起来：“干嘛？”
陈优抿嘴，一脸的怒气：“苏航，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不够意思，还拿我当兄弟么？”
苏航眼球动了动，犹豫半天才慢吞吞地问：“你知道了？”
陈优挑眉。
“你姐告诉你的？”
“你和我姐出去吃饭被我和隋林碰到了。”
“什么时候？”
“上周啊。”
苏航大惊：“你这一周你......”
陈优摇头，拍了拍苏航的肩膀：“我想等你主动告诉我来着。我不问，你和我姐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我......”苏航看了陈优几秒，又喝了口咖啡，表情几分无奈，“我挺喜欢小凝的。”
“卧槽！你这么叫我姐难道不是占我便宜么？”
苏航笑：“占什么便宜，我是你姐夫。”
“呸。”陈优收起了开玩笑的神色，“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爸妈说？”
“我刚转正不久，想再等等......”
陈优觉得可以理解：“也行，你加油，我这个老姐的幸福，小弟就交到姐夫手里了。”
苏航踢了陈优一下：“行了你，别贫了。哎对了，你和简隋林，还好吧？我好像很久没在医院里看到尹彦了。”
“就那样吧。”陈优说完，又觉得不够似的，补充了三个字，“挺好的。”
“这是什么话啊？”苏航半开玩笑，“说的跟俩人绑一块儿凑活过似的。”
陈优被苏航这个说法逗乐了。
自从上次吵了一架之后简隋林确实是对他越来越好了，对他的关注度也在与日俱增。简隋林脾气好，陈优有时候在医院里忙到心情烦躁回家就跟一点即燃的炸药桶似的，简隋林也不生气，哄起人来更是越来越熟练。
陈优心里有个结，哪怕他再大度，能原谅简隋林曾经对他的所有不好，也过不去的结，就是简隋林对简隋英的感情。
谁都不希望自己爱的人心里给别人留那么一方地儿，哪怕是埋葬那段感情的地儿陈优也不允许。他不要求自己的爱人能给他什么，但是纯粹的感情是他的底线。这也是为什么当他知道尹彦瞒着他利用他得到了陈景泽的推荐信之后，他才会那么抗拒。
他还记得尹彦临走前说他“对爱情太过理想主义”，他也承认，但那又怎样？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好坏优劣，只不过看当事人如何选择罢了。
他和尹彦的需求不对称，就是不合适。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想明白这一点，花了四年的时间把对尹彦的感情从自己心里抹干净，而现在简隋林......
陈优忍不住发出了声音：“简隋林，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什么？”苏航没听清。
“没什么，走吧，该上班了。”
陈优和苏航分开，一个人往神外的大办公室走。
简隋林从上海回来之后，就在忙一个项目，而他更不用说，从来就没有闲下来。所以哪怕他有这个结，两个人也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居然都没有精力和心力去再解一解这个结。陈优看着电梯上涨的数字走神，他想他自己跟以前是不一样了。要是以前的他，和尹彦出一点儿问题都得思来想去伤春悲秋好久，说白了就是太闲。如今带着这点儿疙瘩，每天还能和简隋林一起做家务，偶尔拌拌嘴，聊聊各自的工作，互相吐槽一下病人和客户，缠绵地拥抱亲吻，疯狂的抚摸做爱……这样的生活，太容易让人沉溺了。
陈优想得有些入神，从电梯间出来一拐弯，差点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
“陈优？”
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尹彦。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妈明天手术，我来找一下夏教授。”
尹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话里带着陈优意外的疏离。
陈优看着他：“你好像很久没来。”
“哦，医院刚刚起步，前几天忙了点。”
对方主动拉开距离的做法让陈优有些不舒服。他知道尹彦为什么这么久没来，那人多好面子啊。而简隋林在火锅店的时候，一点情面都没给尹彦留，当着自己的面说尹彦想跟自己复合，尹彦那脾气，肯定会不自在。现在看见他，四目一触，就立刻尴尬地移开。
陈优叹气：“尹彦，隋林的事情......”
尹彦似乎并不想提，眉宇间的疲惫刺痛了陈优：“陈优，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我自己医院的事情，还有我妈的病。等过段时间，咱们能聊聊吗？”
对方说的极其诚恳，陈优点点头，因为这也是他想说的。
尹彦妈妈的手术是夏德生主刀，但是前一台病人的手术拖了些时间，陈优估计尹彦妈妈的手术要顺延到晚上八点多才能结束了，就赶紧趁着换衣服的空档给简隋林打电话。
“又要那么晚？”
“这我也控制不了不是。”陈优赶紧解释，“没想到下午的病人有些棘手。”
简隋林：“那我在餐厅等你。”
“别别别，那你得等我到什么时候。你先吃吧，不用管我了。”
简隋林没办法：“那需要我去接你吗？”
陈优立刻拒绝，晚上尹彦肯定在，要是让简隋林看到，保不准又要生气。
“那好吧，你做完手术给我打个电话。”
“没问题。”
简隋林收了线，便把助理叫进办公室让他取消晚上的餐厅预约。
“好的简总。”田磊恭敬地说，“还有就是，胡小姐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她明天就到京城。”
简隋林愣了一下：“哪个胡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