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爷离开简家的时候心情非常高兴,这一趟给他的惊喜太多,外甥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仍旧坚持读书科举,并且这个年纪高中进士,不仅说明天分高,而是韧性也极强,外甥媳妇更不用说了,从简冬口中得知他岳家对他颇有助益,顾老太爷就对这个外甥媳妇一百个满意。
最叫他惊喜的便是一双孩子,小的机敏聪慧,小小年纪便是秀才,将来不用说也能通过科举出仕,大的就更不简单了,不用说京城这背后一系列动静的推动者便是简乐阳这个哥儿了。有勇有谋有胆有识,而且还不足二十的年纪,便是与顾家祖上相比也不逊色多少。
老太爷忍不住在儿子面前夸赞:“阳哥儿这孩子太能干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才没几年想必就已经收服你云清祖宗留下的一些人脉了,这才能在进京后将一家人保护好,还弄出这么大动静将他爹的身世曝露出来。你知道的,因为时间太长了,有些人连你老子我都未必能收服阳哥儿这孩子才多大,而且能将这些人找出来,这才是真本事。难怪贺家会来提醒你,看来贺家跟外甥一家关系很不错,我记得贺家叫云章的小辈就是在那里担任过知县吧,时间正巧与那姓钟的狗官被问罪的时间相符,啧啧,看来这里面都少不了阳哥儿的手笔。"
老太爷凭着面上的这些线索,把里面的这些头绪慢慢理顺,嘴里不住地称赞简乐阳,不时还用嫌弃的目光看自己长子,看得顾闵面皮阵阵抽搐,不过也越听越震惊,这些居然真的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哥儿办出来的,之前简家的情况就看得出来,真正作主的是简乐阳这个小辈。
“看来姓冯的小子比你老子我早一步就知道这些情况了,竟然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哼哼…改日找个时间跟这小子好好聊聊。”老太爷不满意地哼哼,接着脸色便沉了下来,“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你外甥的身世大白天下,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一个都休想逃过去先回去,准备点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去金銮殿告状去,将他姜家的那层不要脸的皮撕下来。"老太爷发狠道。
"我听爹的。”顾闵这时候当然不会拖后腿,南平伯还在朝堂上,可他父亲早早退了出来为的是什么不言自明,可这不代表他父亲和顾家就是软弱可欺之辈,知道顾家还留了后手,顾闵的底气也增长了不少,大不了一家子丢官弃职远离京城。
第二日一早上朝前,顾闵搀着老父从轿子里出来,众朝臣看得诧异不已,顾家老太爷不认识的人少,早年也是一风云人物,不过后来隐退下去让人渐渐忘却,现在重新出现又唤起不少人的记忆,隐隐觉得,顾老太爷这是要搞事的节奏啊!
"倾顾老伯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冯义亮嬉皮笑脸地走过来跟顾老太爷打招呼,脸上还带着块青淤,看上去有点滑稽可笑。
“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想挨老子的板子?”顾老太爷眼一瞪,说话一点不客气,但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两人关系的亲近
冯义亮装傻充愣想要蒙混过关,看二人这般模样,刚一脚迈进来的南平伯眼皮直跳,却心知此刻过去打招呼只会自讨没趣,所以当作没看见一样走到一边去,他脸上同样带着青肿,都是姓冯的作的恶,让他丢了个大脸。
想到府里的情况,再加上顾充平的突然出现,南平伯眉头皱了皱,心里总有一股不详的预陈氏有事瞒着他,虽然在他面前装得镇定,可相处多年不算完全了解,但多少还是能看得出,她心里装了事,还有宁愿待在府里不出门的儿子,昨晚突然出去在外待了大半宿,回来后也避着他不见面,而出门之前被陈氏叫过去挥退身边侍候的下人,谈了好长时间的话,南平伯觉得,儿子的异常跟陈氏以及那场谈话分不开,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背着他干了什么事。
南平伯决定下朝后找陈氏还有儿子好好谈谈,他一边转动手上的扳指一边如是想。
上朝一_一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老臣有重大冤情求陛下为老臣作主啊----”
众朝臣刚排排队站定,一人就身形矫健地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中间,声音凄厉地叫喊起来,一大早将脑子还昏昏沉的老皇帝吓得差点从宝座上跳起来,人一哆嗦顿时清醒得不得了,忙呵道:“下面谁在叫冤啊?”
别说老皇帝了,就是大臣们也是吓得一哆嗦,有的大臣手里的笏板都掉在地上了,赶紧俯身捡起来,顺便瞄了眼跪在那里如泣血一般喊冤的顾老太爷,果然,这老家伙突然跑出来是搞事的,就不知到底是搞啥事。
原本准备打磕睡的朝臣,双目顿时变得非常清明,炯炯地瞪着顾老太爷,就差拿一板凳坐下来再上几杯茶几碟干果磕牙了。
顾闵站在队伍里接受了众多目光的洗礼,他努力保持面部镇定不抽搐,老父来这么一出他也没有防备啊,可是似乎对付那老皇帝,也只有这样做效果才最好,这方面老父比他有经验多了。看冯义亮那小子两眼发光地盯着老父,他怀疑这小子之所以常行无赖之事,说不定就是受自家老爷子影响颇多。
"陛下,下面喊冤的是顾府的顾充平,顾闵大人的父亲。”内侍看清下面跪着的人是谁后低声提醒老皇帝。
老皇帝老眼昏花,听清是顾充平时一个激灵差点又跳起来。
"咳,原来是顾老卿家啊,不知这京城里有谁敢不长眼欺负到老卿家头上?”老皇帝努力保持镇定,不能失了皇家威仪,摸着胖胖的下巴问,又指挥内侍,“快,把顾老大人扶到一边坐下来,慢慢说。"
有那年轻的朝臣见老皇帝对顾老太爷这般客气,心里颇觉奇怪,要知道顾闵也算是挂了个闲差,虽说天天来上朝,但有他无他并没有太大区别。
贺锡禹对这一幕看得直抽嘴角,看来顾家速度够快的,刚知道这事就安排妥当来喊冤了再看那南平伯像个大傻子一样站在那里还什么都不清楚,被个内宅妇人糊弄到这等程度,这南平伯也是人才啊。
"老臣不坐,老臣就跪在这里,老臣本不该前来打搅陛下,可老臣这心里真的苦啊,老臣再不出来,就怕下次陛下再看不见我老头子了…"
老皇帝心说,他巴不得这朝堂上看不见顾家人,不知会多神清气爽,可这话却万不能当真说出来,就不知这老家伙当廷喊什么冤。
"人人都当我顾家是好欺负的,可怜我顾充平给顾家祖上丢脸了,无颜去地下见祖上…。”
一听顾老太爷提顾家祖上,老皇帝就没好心情,堂堂皇帝被一个哥儿踩头上,能有多大的脸面?而且该死的还不能不求着那哥儿老家伙当朝提顾家祖上是什么意思?
"嚯谁欺负顾家了?老大人跟朕说,有朕为顾家作主,朕看谁敢欺负?”老皇帝心里吐血。
“是他”顾老太爷喊冤喊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得了老皇帝的话就扭头指向站在勋贵队伍里的南平伯,并且利索地爬起来把南平伯揪出来拖到前面,可怜南平伯一头雾水傻不愣登地被带出来。
"你……”南平伯该叫顾老太爷一声大舅兄,可多年不往来,平时连面都见不上,拂袖甩开没好气地说,“我南平伯又怎么得罪你顾家了?"
“哈”顾老太爷指着南平伯的鼻子大骂,“你个糊涂蛋被后宅一个妾室拿捏得是非不分,弄得家宅不宁,血脉混淆,堂堂南平伯的嫡长子被人调包弄了个不明来历的长女,你还要问我你姜家怎么得罪我顾家的?三十多年了啊,你南平伯到底是糊涂透顶还是装傻充愣跟那妾室狼狈为奸,故意抛弃我顾氏血脉,你说啊,你给我说清楚啊!"
看南平伯完全愣住,顾老太爷心知这真是个糊涂蛋,转身又扑跪下来哭喊道:“陛下啊!我顾家被人欺负到这等程度,老臣哪有脸面去地下见祖上啊,可怜我那外甥明明生下来该是伯府的嫡长子,却被人弄到了山沟沟里吃苦受难,那妾室弄来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糊弄我顾家,枉我将她当成外甥女置我真正的外甥于不顾,陛下,你要为我顾家做主啊,南平伯跟他的妾室欺我顾家到如斯地步…"
顾老太爷当廷嚎啕大哭,旁人,上至老皇帝,下至朝廷百官,包括贺家人,全部傻掉了目瞪口呆地看向顾老太爷和南平伯,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出大戏,有人不免联想到之前冯义亮逮着一个新科进土说是南平伯的私生子,不会这么巧吧。
不管跟南平伯是不是站同一条阵线的,这时都朝他投以八卦的眼光,南平伯不会真糊涂至此,被妇人还是妾室糊弄将一个嫡长子调包成嫡长女吧,想想如今南平伯府的情况,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谁不如如今的世子可是出自妾室,哪怕改记在正室名下,可也改不了他的出身。
大概唯一厚道的是顾氏还好好活着,南平伯没将妾室扶正以庶充嫡,不过要真是被证实了,这南平伯的脸面也丢光了,被一个后院妇人摆布糊弄,堂堂伯爷还有什么脸面南平伯老脸涨红,恨不得将时间拔回去,如果早知顾充平是冲伯府来的,他怎么说也要将人拦住,人后将事情好好弄清楚:“大舅兄,你…"
"呸叫谁大舅兄?你南平伯的大舅兄现在难道不是姓陈?”顾老太爷张口怒骂。
南平伯知道跟顾充平讲不清楚了,转身朝老皇帝跪下:“陛下,臣不能任由顾大人朝我南平伯府如此泼脏水,这还让世人如何看我南平伯府?恳请陛下为臣做主。"
他现在只能咬死顾家没有证据,但心里也隐隐怀疑上了,突然冒出来的新科进士,关键还有自己府内的异常,陈氏和亭辉,南平伯牙根打颤,恨不能跑回去让陈氏老实交待,是不是真如顾充平所说,她当真将自己与顾氏的嫡长子调包成嫡长女了?她怎能如此大胆?亭辉是不是也一早知道?他们母子俩就瞒着自己?
“咳咳,”老皇帝看了这会儿的戏,也终于到了出声的时候了,看堂下如此情景,他知道不能不过问,而且吧,他也好奇呢,南平伯是不是真如此糊涂,让一个内宅妇人将嫡长子调包了?
“顾老爱卿啊,南平伯现在不承认,那朕要如何为老大人做主啊!"
"陛下,”顾老太爷抹了把眼泪,“老臣当然不会让陛下难做,老臣当然是拿到证据才会过来喊冤,老臣如今人微言轻,全仗着陛下的厚爱,否则哪敢来状告?"
堂堂伯府顾老太爷将“伯府”二字咬得极重,是人都听得出是伯府一直仗势欺人压着顾家。
"陛下,老臣有人证物证,顾闵,将殿外等候的证人带进来。"
"是。”顾闵出列给老皇帝行了礼就急急奔出去,将一早带来的证人带进来。
南平伯眼前阵阵发黑,这顾家分明是早准备好了一切向南平伯府发难,只怕。。今日难以周全了。他以前就知道顾充平难缠得很,今日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往日就跟自己不对付如今抓着这么大一个把柄,又怎可能轻轻放过?陈氏误我。
睁眼一看,带上来的人竟有陈氏身边的高氏,难怪了,昨晚陈氏和亭辉会那么慌张,必定是发现高氏不见了,咬牙道:“顾充平,你将我南平伯府当成什么地方,私拿我府中人,焉知不会屈打成招?"
"哪来那么多废话,先听听她说些什么再下结论。”顾老太爷老不客气地喷回去。
139归属
南平伯哪里是胡搅蛮缠的顾老太爷的对手,只能用眼神威胁高氏,让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只可惜南平伯终究晚了一步,高氏不仅没受威胁,反而惨笑起来,眼里流露出恨意。因为顾老太爷告诉她,顾家的人去晚了一步,只能从姜家手里将她小儿子一家抢救出来,其余人被带走了,高氏也亲眼见到了最小的孙子,跟在陈氏身边多年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听从顾家的安排,她小儿子一家才有可能保全性命。
高氏亳不犹豫地将陈氏以及南平伯的皮扒了个彻底,当初南平伯娶顾氏进门之前其实就已经跟陈氏暗通款曲了,不过陈家门第不显,上一任的南平伯不同意这样的女人当正室,最后在南平伯刻意的动作下顾氏对他情根深种,生嫡长子难产也是陈氏搞的鬼,原本是想要一尸两命没想到顾氏命大,陈氏便想了调包计。
顾氏浑然不知自己生下的是男丁,又因为难产伤了身子无法再孕育子嗣,自觉愧对南平伯与姜家,便主动为南平伯纳了陈氏进门,自此,南平伯与陈氏便将顾氏耍得团团转。
除了高氏,还有简老三父子俩当堂作证,简贵荣做梦都想登上金銮宝殿,这一天终于来临却是作为证人出现的,光是金銮殿上的气势就压得他浑身瘫软,将往事像倒豆子一样如数倒了出来,半分不敢隐瞒。
当年陈氏心腹与新丹县钟县令的通信也成为呈堂证物,又有最近陈氏下令前去新丹县杀人灭口的证人被人拦截住送了过来,南平伯一看这些分明是伯府的家丁,眼前更是阵阵发黑,在这样的铁证面前,他是百口难辩。
当南平伯府的家丁交待,他们是受夫人之命前去新丹县永安村将全村灭口时,整个金銮殿内哗然一片,没想到一介妇人如此心狠手辣,为了灭口,要祸及整个村子的无辜百姓,就这样心肠歹毒的妇人,南平伯居然当成宝贝在府里供起来,说起来那后院里一心理佛的顾氏,反倒是个真正的慈悲心肠。
简老爷子听得浑身发颤,没想到招惹到如此狠毒的人家,要灭永安村整个村子的口,那他简家也在此行列,他们竟然妄图要挟这样的人来谋求富贵,真是到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心中阵阵后怕,所以交待起来更是不遗余力。
南平伯满难堪又绝望地竖在那里闭着眼睛,不用睁开眼也可以知道满朝的文武百官用怎样的目光看他,高云珠这叛主的贱婢,竟敢将当初的事情也说出来,害得他脸上无光,至于后面用女调包嫡长子的事情以及最近的杀人灭口计划,他是一样不知,全被蒙在鼓里。
“南平伯啊,"老皇帝倒是蛮同情地看向姜秉实,在老皇帝看来,南平伯也就是在女色上犯了些错误,看不清一个恶毒女人的真面目,“你说说要让朕怎么处理?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顾老太爷对老皇帝如此反应也是没有太大的失望,这只不过是个心眼丁点大又自以为是的蠢货,他现在居然还同情姓姜的被一个恶毒女人蒙蔽,殊不知他自己跟姓姜的是一路货色,也被后宫那个丽妃拿捏摆布,任昌宁侯在这朝堂上不停地蹦达,丽妃那女人的心狠手辣程度与陈氏相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平伯无力地跪下来:“陛下,是臣的错,臣回去便休了那恶妇,将我与顾氏的嫡长子接回府。"
"呸"顾老太爷朝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都喷了上去,南平伯敢怒不敢言,“你当我顾家还稀罕你们什么伯府吗?你以为我这么辛苦寻找证据是给你们南平伯府送人过去的?陛下啊,我那可怜的外甥哪能再入南平伯府那个狼窟,肯定会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就是我那亲妹子老头子也要告她一状,她这是亲娘吗?三十多年了居然连自己亲生孩子被调包了都浑然不知只怕我的外甥被接回去还要遭亲娘恨。"
"顾老大人这话就有所不对了吧,"昌宁侯第一次站出来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顾老太爷说,“既然证明了那位新科进士就是南平伯流落在外的嫡长子,理所当然接回府认祖归宗才是,难道还要任由他在外?"
"哟,"顾老太爷对这昌宁侯可浑然不惧,他连老皇帝实际上都不放在眼里,如果不是要借他的手,又哪可能再出现在这朝堂上,“那我老头子倒要问问,南平伯要如何处理所谓的嫡长子跟如今世子之间的关系,是让世子给嫡长子挪位,还是让嫡长子不明不白地入府?"
“这.”昌宁侯说不出话来了,他当然不希望南平伯府落在一个不明来历的野小子手里,而这野小子还是由顾家寻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