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洋便回看着他。
「我以为,不管怎样,你也是希望大哥能从轻发落的。」白经国就别有意味的笑了。
「希望是一回事,实际是另一回事。」
怒洋如今坐在军统这个位置,想法确实是不一样了。对于人心浮动,是格外的戒慎和忌惮。他深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理,盛京瞧着一片泰平,可在内里,又埋着多少反白家、反政府的心。
就公而论,子吟杀了人,就必须接受刑法的惩处,如此才能证明白家、政府的公正;而说到私,大哥也还是必须判的,尽管四弟与他们感情疏冷,却毕竟是白家的嫡子,大哥要是轻易饶了子吟,那就是对不住白家的列祖列宗了。
同时,也会寒了兄弟的心。
白经国心里的想法,其实也与怒洋相似,然而他知道了多一点:「大哥已经代子吟,在祠堂跪过一夜了。」
「他是为自己跪。」怒洋听了,并未动容,「因为就是子吟杀了四弟,他也不会与他分开。」
「三弟…」白经国听着,既感到诧异,却也有些恍然,「你还真是了解大哥。」
怒洋却是垂下了密长的眼睫,是不情愿地成为了大哥的知音。因为他当年……也确实怀着相类似的心情,明知道子吟包庇了武子良……他还是无法与他分开。
「跪过了,也是要处分的。」怒洋就平静地道:「四弟是真的死了,不像我那样……又活了过来。」
白经国沉默了半晌,才道:「说实在……我还是难以相信是子吟杀的四弟。他当年就待四弟很好,爹倒下了,我们谁也不想搭理四弟,就只有子吟安慰他。」初次听到消息时,白经国甚至想过是不是手枪走火,误杀了。
「是子吟开的枪。」怒洋冷凝着脸,就道:「武子良说,子吟是为了保护他而杀四弟的。」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
「武子良要子吟来保护?」白经国却是听出这匪夷所思之处。
「地上都是血,当时武子良是受了枪伤。」可怒洋心底,其实也和二哥抱着同样的怀疑:「但四弟是个软怂,他竟然发疯的要和武子良拼命……我只能说,武子良必定是干了什么,让四弟非杀他不可。」
子吟洗干净了身体,就换上衣服,前去主院里。
自从马司令搬出以后,这属于白家两老的院儿又给清空了,白镇军作了一番修缮,便开始在白老爷的书房里办公,甚至和父亲当年一样,在那里接见部下。
镇帅的私人院落,倒是成了他与子吟共住的家,就是下人,也是不得擅进的。
子吟来到主院的书房门前,就敛起神色,轻轻的叩门,白镇军威严的嗓音就从里头传来:「进来吧。」
子吟便推门进去了,见大哥昂首挺胸的立在书桌边上,正是等待着他。
「大哥。」子吟便低声喊道。
「坐。」白镇军拉了一把椅子,就要子吟落坐。
子吟却是摇了摇头,他嘴唇紧紧的抿着,垂在两边的手握紧成了拳头,顷刻间,竟是又要跪下来。
然而这一次,白镇军却是眼疾手快拦下了他,把人强行的抱扶起来,道:「我说了,别跪。子吟,你还听不听大哥的话?」
子吟抬头,就迎着白镇军那严厉里,带着痛惜的神情,他心里狠狠揪紧,因为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后,大哥却还是爱着自己。
然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子良杀娘儿,他沉默的维护了弟弟;如今他又为了子良,取了震江的命。
大哥一直都知道,却是……始终没有怪过他。
还有怒洋……
子吟眼眶红着,眼泪便又无声的落了下来,他就把设想已久的歉辞说出来了:「……承蒙大哥一直以来的信任、提携,可是这一次……悠予自知是犯下无可补救的大错。请大哥即日卸去我所有的职衔,包括白家,还有新政府的,过去所得薪饷,我也会全部归还……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