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时的国公府,最听不得“出事”二字。
沈氏眉毛一扬,便瞪着眼睛朝岳欣然道:“五弟能出什么事!不过是外出打探消息而已!你一个年岁尚幼的小娘子,莫要危言耸听,学着孝顺阿家,好好安分守己些!”
像这种挑衅,于岳欣然根本似耳边风,这一瞬间,她脑海中已经转过个千百个念头,生出几十种应对之策,此时只朝上首的国公夫人与苗氏道:“老夫人!现下十万火急,已然来不及解释!还请五夫人将五公子书房中近日书信等一应纸页全部移出!烧毁最好!如若不能,便先放在老夫人处保管!要不了片刻,只怕廷尉署便会进来搜书房!”
梁氏一脸迟疑,国公夫人与苗氏俱是一脸沉吟思索。
沈氏对岳欣然方才的无视简直怒不可遏:“便是廷尉署衙门又如何!我国公府行得正坐得端!还惧怕那些小人无赖不成!搜书房!我倒要谁敢!
倒是你,一面之词还想让五弟妹劳累波折,也不看她现在八个月的身子!你安的什么心!”
岳欣然却冷静道:“左右不过只是收拾些书信,于府中不会有碍,若是五夫人不便,老夫人派贴身人去做也成,只是未必有五夫人那般清楚罢了。至于廷尉署……”
岳欣然看着眼前这个还天真以为国公府还是昔日国公府的沈氏,淡淡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国公在此,便是拦了门不让他们进来又如何?现在,国公府谁敢拦?”
沈氏气血上涌便要大吼“我去拦!”
岳欣然已经冷冷道:“拦得住吗?或者有人恰恰希望您这样去拦呢!
敢这般大张旗鼓地上门,必然是占着道理有所倚仗,到那时,对方参一个阻挠查证、妨碍公务,二夫人你,或者四夫人,五夫人,哪怕便是国公夫人,谁能有权向朝廷上折抗辩?”
沈氏涨红了面孔:“还有五弟……”
她说着她自己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如果岳欣然所说是真,五公子真是廷尉署要查之人,五公子若因为打探消息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国公府真的一个能在朝廷中发声之人也没有了……
沈氏能想到,在场每一个国公府女眷都能想到,岳欣然没有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可已经提点到位,如果真如她推测,针对五公子下手……这是何等险恶的用意!
这背后,若说只是单纯针对五公子,恐怕他们谁都不能相信!
难道在他们未曾觉察之时,竟已经陷入一张这样可怖的巨大陷阱之中了吗?
国公夫人正要开口,却剧烈咳嗽起来,但她牢牢抓着苗氏,神情痛苦却仿佛要说些什么,苗氏立时会意,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对梁氏道:“五弟妹,便照六弟妹的意思收拾五弟的书房吧。”
梁氏此时面色惨白,六神无主,苗氏这般吩咐,无疑意味着国公夫人也认同了岳欣然的推断,至少是部分认同……
她连连点头,立时起身,苗氏又忍不住叮嘱:“你身子要紧,你们婢女婆子多看顾着五夫人些!”
紧张的氛围中,岳欣然却朝梁氏微微一笑:“事情虽紧急,却不是全无转寰余地,五夫人您只管从容收拾,但凡非关军国机要、国公巡边之前的信函可以留上几封。若是您担心销毁于五公子有损,便悄悄递到国公夫人这里来,您只管放心,您收拾好之前,他们不会去搜的。”
岳欣然语气从容舒缓,梁氏松了一口气,露出个感激的笑容来:“好,我这便去。”
步履虽然比原先要快,至少却是稳健而不仓促的。
看着这位刚刚过门的弟妹,苗氏眼中多了些好奇:“六弟妹,坐着说吧,按你之意,稍后还有拖延之机?”
国公夫人亦是止了咳嗽,投来关切的视线。
岳欣然坐下来道:“图穷方能匕现。现在,这张图刚刚露了冰山一角,对方来意不善,却还未完全撕破脸,必是要先礼后兵的。老夫人在此,按礼,廷尉署如此大张旗鼓下了国公府的面子,还要提搜查这等苛刻的要求,必是要来个说得上话的,向老夫人解释清楚缘由。”
然后,她看向陈氏:“听闻四夫人出自褚明府陈氏?世代簪缨的门阀大族,这待客之礼上,还要请四夫人多多指教才是。”
场中这些内阁妇人,庙堂之事或许不甚清楚,但这宅院之事,哪个不是一点便透,待客礼数更是信手拈来。
便是最迟钝的沈氏都听明白了岳欣然的意思——廷尉署不是要来个官员解说明白意思才会查书房吗?那便让陈氏端出世家大族那些磨磨唧唧的礼数去好好磨磨对方的时间!便是这些官员能说什么?说他们国公府待客太妥帖周到吗哈哈!
没想到,她原本最看不上的那些酸礼,竟也有这般作用。
沈氏嘴上是绝计不服的:“哼,那也要你说的是对的,廷尉署真派了人来拜会阿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