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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有幸!(1 / 2)

第12章

沈氏忍不住抬起头恨恨道:“若全军上下人人上书,集体弹劾,难道不能叫对方授首,难道不能现在就为阿翁夫君他们报仇吗?!”

岳欣然哑然失笑:“二夫人,全军上下效忠何人?”

沈氏:“自然是当今圣上。正因如此,才要上书叫圣上知道真相!”

岳欣然心道:虽然头衔带个‘圣’字,纵观史书,可真没几个愿意听真话的。

但她只问道:“二夫人想必都曾管过府上中馈吧?若是府上所有管事齐齐为一个嬷嬷喊冤,您会对那个嬷嬷如何看呢?”

沈氏面上尚带茫然,国公夫人与陈氏却已经同时面色大变!

良久,国公夫人才苦笑:“若非阿然你提点,我已然将阖府上下葬送啦……”

苗氏沈氏俱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国公夫人,实在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说。

不论哪朝哪代,哪个皇帝不想将军队牢牢握在掌中,全军将领为一人上书,哪怕这人是个死人,皇帝会不疑忌?全军到底是陛下之军,还是国公府之军?

到得那个时候,恐怕不只是暗处的仇人要她们死,而是皇帝也容不下这国公府了……到得那时,不要说报仇,恐怕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得侥幸。

陈氏压低了声音,这般细细分说,国公府所有人俱是惊得背后直冒冷汗,原来方才她们提议之事离万丈深渊竟已经那般之近!

苗氏不由面露苦涩:“难道,难道我们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岳欣然:“不成。”她看一眼苗氏诸人:“即使什么也不做,背后之人也绝无可能轻易放过国公府。”

陈氏:“……当真到了这般田地?”

岳欣然:“恕我直言,整个国公府所有主子都在此处了吧。”

他们在场这些女人,加上三个孩子,还有里间孱弱的梁氏母子……堂堂国公府,竟只剩下他们这些老弱妇孺了。

气氛悲凉间,岳欣然却恍如不觉,道出更加残酷的真相:“即使知晓五公子身故,国公府再也没有成年男子,那位方正方副使依旧率了廷尉署的衙役前来,何等咄咄逼人,甚至离去之时也没有半分善罢甘休的模样……背后之人斩草除根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沈氏与陈氏俱是情不自禁抱紧怀中的孩子,身躯微微颤.抖,直到此时,她们才第一次意识到,国公府的处境是何等险恶!仇人能驱使廷尉府副使为马前卒,势力之大难以想像,而国公府,早已经失去了一切庇护……

苗氏不由焦惧:“若按阿然你的意思,上书请命乃是万劫不复;什么也不错,又是坐以待毙……我们、我们该当如何……”

沈氏看向岳欣然,绝望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希翼期盼:“我、我可将阿金与阿恒托与阿兄,阿兄定然能护着他们兄弟长大成人的,是不是……”

“阿娘,我不去阿舅家,我不要同阿娘分开!”“我也不要同阿娘分开!”

沈氏搂着两个孩子低头啜泣,陈氏咬紧了牙关,心中已然在想,便是不成,她哪怕跪死在伯父门前,也要将阿和送去,毕竟……这是夫君最后一点血脉了。

岳欣然看着三个眼神中流露出害怕的懵懂孩子,声音却坚定有力:“为什么要将孩子送走?有他们在,国公府未来才能东山再起,将那些罪恶滔天的仇人踩在脚底,真正报仇雪恨!他们才是国公府真正的希望所在!”

国公夫人不由颤声道:“这般境地之下,我国公府当真还有希望报仇,还有希望重耀门楣……?”

那颤.抖声音隐含了太多的期盼与恐惧,太过期盼手刃仇敌,又太过恐惧,这般的期盼只是奢望。

对这个问题,岳欣然早已经想过千万回,出口之时不假思索斩钉截铁:“自然有!”

国公夫人霍然起身,手撑桌案,神情肃然:“阿然你直说吧!只要能够保全孩子们,重振国公府,便是叫我舍却此身,赴汤蹈火,又何足惜!”

“阿家!”

妯娌几个皆是同时叫道,然后又不约而同道:“若要赴汤蹈火,也该我等先去!”

苗氏定了定心神道:“阿然,你说吧,我们皆愿舍身!”

岳欣然微微一笑:“眼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众人皆是聚精会神仔细听着:“上书。”

陈氏愕然:“上书?”

方才不是才说了上书圣上会引来不测之劫,怎地还要上书?!

岳欣然淡定自若:“不错,上书。不过不是喊冤,不是报仇,而是上书弹劾,弹劾国公失地误国,国公府该当满门抄斩!”

所有人震愕难言,如果眼前说这个话的不是岳欣然,苗氏已经柳眉倒竖破口怒斥,沈氏已经拔刀将之斩杀当场!

岳欣然却从容道:“不论背后之人是谁,因何要对国公府赶尽杀绝,又是何等势大,唯有一人无论如何都能力压对方,保全国公府——”

她看向国公府的女人们,再次笑道:“——当今圣上。”

皇帝这种职业,当全军将领为成国公奔走喊冤时,固然会心生猜忌从而狠下杀手;但当满朝文武对败军之将的遗孀幼子喊打喊杀时,他岂能不站出来拦上一拦?反正死去之人已失去人望,再无可惧之处,施舍些许放过这些孤儿寡母,反倒可以树立一下自己仁义明君的形象。

届时,国公府自然能从容保全,淡出朝野视线,彻底赢来韬光养晦积蓄实力的时间。

这其中道理,苗氏等人常年困于后宅,是极难明白的。

只有国公夫人,思索片刻之后恍然大悟,然后她忽然抬首,难以聚焦的眼睛中射出锋锐光芒:“岳氏,尔父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