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靴的主人迈开步子,在宅院主人的迎接下,抬脚往里走。
进门之前,谢明照好像有所察觉,回头一看,只能看到街角有个穿短衫的人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
谢明照想,自己应该是感觉错了,那个人分明到余杭就下车了,现在怎么可能出现在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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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翌晨跟着来贵他们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就能看到一排连着的院落,白墙灰瓦、墨门飞檐,即带着水乡的婉约,又透着高门的威严。
走到第三个大门前的时候,来贵他们停下了。
“少爷,咱们回家。”
门口已经有管家候着,见到江翌晨的时候,当下就迎上来。
“少爷!”
说着就要给他磕头。
江翌晨往前一步,扶起他。
声音低沉,“忠叔,快起来。现在都民国了,不兴以前那一套了。”
管家名叫李忠,负责家里内外打点,是家里的老人了。
“我就是看到少爷后开心,”说着他把江翌晨往里迎,“老爷知道少爷要回来,已经在堂屋候着了。”
江家院子挺大,三进三出,来贵也点燃了一盏灯笼,跟另一个不知名的小厮一起在前面带路。
从门口走到堂屋倒是只用了一分多。
距离那个亮堂堂的屋子越近,江翌晨就越紧张。
毕竟他不是原主,马上就要见原主亲爹了,露馅儿可怎么办。
可现在这种情况,当头一刀、退后又是一刀。
不管怎么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跨过一条低矮的门槛,江翌晨进了屋子。
江老爷子穿着长袍,外面罩着一件马褂,是现在商人很流行的打扮。
从余杭往码头走的时候,江翌晨看到不少人都这么打扮。
他在老爷子跟前站定,眉目都敛起来,那股沉着稳重的气息少了大半。
反而多了些章显年轻的书生气。
江翌晨没见过原主,但也知道之前上班的时候,下属们老说自己太过沉闷了,所以他刻意的收敛了属于自己的气场。
“父亲。”江翌晨尝试着叫出口。
老爷子看着他,稍显苍老的眉眼中满都是喜气。
仔细来来回回地打量了江翌晨,自己先掷地有声的来了一句,“好!”
说着,他让江翌晨坐在自己的右手边。
管家过来添茶,江家父子聊了有一盏茶功夫的往事。
江翌晨说了一点自己在荧国的见闻,还说了自己学到了什么,毕业所做的研究是什么。
当然,这些虽然都是他编出来的,但好歹自己也会做。
如果家里让自己进什么机械研究所,那当然最好不过。
大部分时间都是江父在说,说了这几年绍安的变化。
最后还专门提点了一下江翌晨,“第一户人家那儿……你刚刚回来也见到了吧,那家千万不能招惹。”
江翌晨想到了那双马靴,来了一点兴致,询问道,“怎么了?来头不小?”
他比了一个‘枪’的手势,代指军阀。
哪想到江父摇摇头,“不是军阀,你出国的早,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是方家的宅院,家里的老爷子现在是咱们浙省的一把手。省内财政、军队都归他们管。”
所以说,不是军阀。
是正儿八经全省一把手。
今年1914年,按照历史算,是北洋政府执政,但各省也都有掌管一省事务的大佬。
毕竟在这个年头,枪杆子才是硬道理。
江翌晨虽然不知道谢明照跟方家是什么关系,但看到他那一身军装,还有连夜从余杭开过来的汽车。
肯定跟方家关系匪浅。
江翌晨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乘龙快婿’这个词,想了想,赶紧把其抛在一边,谢明照是不是方家的乘龙快婿跟他有什么关系。
思考间,江父看时间愈发晚了。
“我儿从荧国取得硕士学位,乃为父的骄傲。我已经把此事告诉列祖列宗,明日一大早随我去祠堂给祖宗上香。”
江父道,“现在已经深夜,你的房间早让丫头整理好,快去歇息。”
顿了顿,他又补充,“今日太晚,我让你娘歇下了。明天就能见到她,不必挂念。”
“是,父亲。”
江翌晨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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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翌晨这两天从来贵给自己说的话中东拼西凑了一个大概的情况——
原主的母亲是江父原配。
按照这个年代的话,就是肚子争气,虽说只生了一胎,但也是江父这一脉里唯一的男丁。
不说是整个江家的长孙,至少也是江父的长子、独子。
这个人就是江翌晨。
母凭子归,江母就算之后人老花黄,凭着唯一的儿子,依然稳坐在江家主母的位子上。
并且江老爷子对她还特别尊重,后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她紧握在手里。
剩下三位姨太太共生了四个女儿,全都是江翌晨的妹妹们。
他们江家前几年好歹也算绍安最富庶的人家,绸庄、布庄开了不知道多少家。
现在被洋人企业打压到少了很多利益,但绸庄依然赚钱。